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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綠萼來換茶,遂念道:“一樹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屬何人。”唸完笑了一聲。
此時高曜披衣坐在我的對面看書,芸兒坐在圓桌旁臨字。高曜聽見綠萼的笑聲,立刻抬起頭來道:“綠萼姐姐笑什麼?”
綠萼笑道:“回殿下,奴婢只是覺得,‘不知今夜屬何人’這句話問得很好。”
我頓時紅了臉道:“胡說什麼!?不許擾了殿下唸書。”綠萼伸了伸舌頭,忙捧了陳茶退了下去。
高曜道:“孤也覺得這句話問得極好。”
我問道:“怎麼說?”
高曜道:“梨花和溪水都是實在的景物,經他這麼虛虛的一問,就有些意境了。”
我笑道:“日常並沒有見殿下在詩詞上用心,卻說得很在理呢。”
高曜道:“義陽皇姐的封女巡不是名動京城的才女麼,因此義陽皇姐時常談論詩詞,孤便聽了兩句。不過詩詞文學究竟是小道,因此孤不喜歡。”說罷又低頭讀書。
我頓時失笑道:“誰告訴你詩詞文學是小道的?”
高曜復又抬頭,目光炯炯,認真道:“太子哥哥告訴我的。天下的學問便如一棵大樹,有根本,有枝葉,根本滋長枝葉,枝葉蔭覆根本。做學問當從根本開始。那詩詞文學便是枝葉。”
我將寫了詩詞的梨花箋揉做一團扔到竹簍中,一面洗筆一面問道:“殿下知道何謂根本麼?”
高曜道:“蕭太傅說,人從哪裡來,到哪裡去,依靠什麼而活著,為什麼而活著,才是根本。”
我命人將筆墨紙硯都撤了下去,端上三碗五福安神湯,緩緩抽出高曜肘下的書,笑道:“殿下說得對。只是臣女有句話要勸殿下。愛學問固然是好的,可是也不要太委屈自己了。平日做完了功課,愛什麼便去學什麼,橫豎也不用去應試,何必如此辛苦。這兩日殿下看書看得太晚,慎嬪娘娘有些擔心呢。”
自從高曜滿了七歲,識字也有好幾千,夜間便自己看書,再也不用我給他說故事了。有不明白的地方,方才來問我。如此一年下來,頗讀了些書,人也更加沉穩了。他喝了一口湯,方才緩緩問道:“孤記得當年玉機姐姐說孟嘗君田文的故事給孤聽,教導孤當致力於學業,他日好在父皇面前言必有中,怎麼如今倒說這樣的話?”
我隨手翻了兩頁高曜的書,挽了挽腕上的青金石細珠手串,笑道:“殿下也念了許多書了,可記得周亞夫是怎樣死的麼?”
高曜想了想道:“他的兒子為他買了工官尚方刀戟盾甲五百具做陪葬之用,又不願付清買價,因此被人告發,罪名是私買官器。此事連累了周亞夫,皇帝派人責問他,他只是一言不發。於是皇帝大怒,召廷尉治罪。廷尉問周亞夫為何要私購兵器造反,周亞夫說那些只是葬器,他並無反意。廷尉便說,即使生不欲反,也定會在地下謀逆。最後周亞夫在獄中絕食而死。”
我微笑道:“殿下說得一絲不錯。周亞夫在平吳楚之亂時乃是首功。常言道,功高蓋天而不賞。周亞夫雖然算不得功高蓋天,說一句功高震主卻也不為過。後因幾件小事得罪了景帝,憤而辭去丞相之位。景帝在得知他私購官器而不屑於辯駁,便決意再也不啟用周亞夫。周亞夫恃功而驕,景帝早就起了殺心,這一次終於藉口將他處死了。”
高曜道:“玉機姐姐是說周亞夫並非死於其子的囂張無知,而是自有其取死之道麼?”
我點頭道:“身為臣子既要知道如何建功立業,更要懂得斂心藏志,歸功於主上。切莫像周亞夫一般,叫兒子去買陪葬之物卻還不知道死期已近。過去殿下和皇太子是平起平坐的兄弟,自然要努力爭得皇上的讚賞和信任。如今既是君臣,名分已定,殿下就當藏拙……”
高曜睜大了眼睛湊近了笑道:“玉機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