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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居郎跪在臺階下,一邊垂淚,下筆如飛。
文鏡臉色發木,低聲道,「陛下坐在漢白玉階上,誰勸也不肯挪地兒,自言自語地說了好一會兒……遺詔了。呂公公,裴相呢,現在何處?」
呂吉祥沮喪地道,「裴相不來。」
裴顯今日在城外。
只穿了一襲海青色直綴、輕車簡從出城的當朝權臣,平日裡見慣了大風大浪,平靜地聽完了呂吉祥哭天喊地,涕淚俱下地形容陛下人如何的不好了,神色間紋絲不動,只吩咐道,「你回去,把我的原話通傳給陛下。」
呂吉祥就這麼被攆回來了。
「裴相有話帶給陛下……」
呂吉祥哭喪著臉,」嗣位大統,乃是國之根基,不是能隨意拿來開玩笑的事。今日所有陪著陛下玩鬧的人,從、從呂吉祥開始往下,一律從重領罰。」
起居郎一個激靈,急忙抓著筆墨,哆哆嗦嗦地俯身行禮告罪。
內監宮女們驚惶地跪倒了滿庭院,誰也不敢說話,所有人低眉俯首,安靜如鵪鶉,拜服於某位不在場之人的權威之下,場面既驚悚又詭異。
姜鸞沒忍住,笑了一下。
「就這句?他傳話叫你們領罰,話可不是帶給朕的。」
「還有……還有一句。」呂吉祥嚥了口唾沫,「裴相還說:陛下心裡不暢快,便喜歡折騰人取樂,今日也不是頭一回了。朝廷事務繁雜,臣難得有一日清閒,可以安安靜靜和家人慶賀生辰,恕臣不能奉陪陛下玩耍。」
他小心地瞥了姜鸞一眼,「沒了。」
姜鸞坐在原地,又笑了笑。
她示意起居郎起身,把草擬的遺詔拿來過目,從頭細細看到尾。
「既然裴相不肯來,那就只能留一封遺詔,再由你們轉述朕的口諭了。」
她伸手招文鏡過來,「勞煩你告訴裴相,關於下任的皇帝人選,武陵王家的小侄女雖然乖巧,但年紀太小,又容易受驚嚇,實在不適合繼承大統。」
「金鑾殿的龍椅不好坐,姜氏血脈沒剩下幾個了。你跟裴相著重說,看在幾年君臣交情的份上,叫他做個人,別選朕的小侄女,在兩個男孩兒裡挑一個,挑膽子大的,身體強健的,好歹多撐幾年。」
文鏡啞口無言,應下也不是,不應也不是,狼狽地僵在原地。
所有人再度恐慌而沉默地拜倒在地。
「朕的遺詔還沒說完呢,你繼續寫。」姜鸞吩咐起居郎。
起居郎哆哆嗦嗦地又拿起了筆。
姜鸞的視線盯著硃色宮牆之上的湛藍天空,沒有多少血色的唇瓣微微開合著,
「朕今生虛度,留下許多憾事。生平最大的憾事,乃是……「
後半句話並沒有機會說完。姜鸞低下頭,以袖子捂著嘴,劇烈地咳嗽起來。
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陣,她用袖子遮擋著,抹去唇邊的血沫,蒼白唇瓣上卻殘留了一道殷紅血痕。
在場眾人的臉色都不對了。
文鏡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膝蓋磕在青磚上,砰的一聲悶響,「陛下!」
「生平有三大憾事,抱恨終身。」她輕聲道。
在眾人驚愕的視線裡,姜鸞扯了扯唇角,
「……算了,他既然不肯來,便不說了。」
她的眼前開始有黑影晃動,周圍的風聲,枝葉搖動聲,似乎也逐漸遠去了。
在場眾人齊齊變了臉色,幾個聲音同時大喝道,「傳御醫!御醫呢!」
姜鸞已經聽不見了。
在她人生的最後時刻,神志朦朧昏聵,眼前景象如走馬燈,早已遺忘的舊日場景一幕幕地現於眼前。
她是先帝膝下最小的女兒,耶耶視若掌珠,兄姊疼寵,幼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