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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裡沒有一丁點兒聲音,一具戴枷的身影靜靜地貼在窗前的牆上。「葛九松接旨!」孫嘉淦提聲,又宣了一遍。
身影仍是沒有動靜。
孫嘉暖問典獄官:「怎麼回事?」
馮大品回道:「準是睡著了!傍晚的時候,我還見他吃了一碗油麵兩隻白饃。」
孫嘉淦腰一沉,走進牢門。借著火光看去,孫嘉淦暗吃一驚——窗戶旁,戴著刑枷的葛九松貼牆半跪著,一條蒼色大辮盤勒在脖間,辮子的一頭紮在窗戶的鐵柵上,腦袋靠著牆耷拉著,嘴邊掛著一縷紫血。顯然,葛九松用自己的辮子自盡了!
孫嘉淦臉上的肌肉抽搐起來,緊步走到葛九松身邊,伸出手,摸了摸葛九松的鼻孔,回臉問典獄官:「我不是讓人來交待過,好生侍候葛大人麼?」
馮大品已驚得口舌不靈:「下官……沒、沒敢虧待他呀!……傍晚的時候,他還吃……吃……」
「吃了一碗油麵兩隻白饃!」孫嘉淦狠狠地打斷了馮大品的話,「你可知道死的是誰麼?」
馮大品:「死……死的不就是刑部郎中葛九松麼?……他可是三年前就在這牢裡候斬了!」
「你知道個屁!」孫嘉淦怒聲,「讓葛大人跪下!」
「葛、葛……葛大人已經死了!」
「死了也得跪下!」孫嘉淦重聲,「讓葛大人接旨!」
馮大品一臉驚色:「人都死了,哪還能接得了聖旨?」
「放肆!」孫嘉淦厲聲道,「新皇上的寬仁啟賢之心,得讓葛大人知道!」
馮大品喏了一聲,急忙走近窗戶,拾起腳,往葛九松僵硬的雙膝上重重地蹭了兩腳,抵著腿窩用力往下一壓,葛九松的屍體跪了下來。孫嘉淦見葛九松跪倒,顫著手開啟聖旨,對著屍體威嚴地宣道:「葛九松接旨——!今著葛九松免去死罪,加刑部侍郎銜。以往諸罪不實,核准勾銷。卿當自勉,為朕實心辦理刑務。欽此!」
屍身無言,蒼辮如繩。
馮大品機敏,雙膝撲通一聲跪下,磕了三個頭,伏地道:「典獄官馮大品代罪臣葛九松接旨謝恩!」
孫嘉淦閉上了眼睛,兩行眼淚爬出眼眶。好一會,他睜開淚眼,走到屍體跟前,便聲道:「葛大人啊葛大人,一條辮子斷送了你的二品前程!也斷送了大清國一位心雄萬夫、品行高潔的能臣!葛大人……我孫嘉淦在十天前出獄之時,不是對你說過,定將在新帝面前洗刷你的冤屈、陳訴你辦理刑務的雄才大略麼?可你……怎麼就等不及了呢?」
孫嘉淦仰天長嘆一聲,淚珠滾滾。許久,他才冷靜下來,將葛九松的屍身緩緩放倒,然後把聖旨輕輕覆蓋在死者的臉上。他突然身子霍地一震,猛地回首——牢門外的狹長過道里,那一雙雙寫有「求死」的血掌赫然在目!
他這才想起,自己手中還有一卷未宣的聖旨!
6.清冷的京城街面。
一匹剪鬃的紅色小川馬拉著一輛轎車,晃著羊角戳燈,沿著石板路面賓士而來。
馬猛地受驚揚蹄。馬車顛了一下,車夫緊急勒住馬。「誰找死啊!」車夫對著路面罵。一塊垂在車窗上的粗呢簾子打起,探出一張碩大如盆的黑臉,問道:「老木,罵誰了?」車夫老木回頭:「回劉大人話,有個瘋子在路心盤腿打坐哩!」
「是麼?」黑臉笑起來,「盤腿打坐的可不會是瘋子,是佛。——我看看去,是從哪方仙界下來的。」
車門推開,從車內下來個短腿矮身的四十來歲年紀的男人,穿著一身厚重的灰布棉袍,登著一雙補著皮臉的千層底黑布鞋,袖子擾著,嘴裡像馬似的不停地哈著白氣兒。
他是內閣學士劉統勛。
劉統勛繞到馬車前,往街心看去,笑了。路心果真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