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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岸手中的長劍隔開到兩丈外。他坐在馬上,探身劍一揮勾起靜臥於地的長槍,回手一擲便堪堪釘在宋凝身旁,聲音沒什麼起伏:“你的槍。”風捲著雪花在大漠裡橫行無忌,他眼睛裡是她身後的三萬雄兵,她唇角有隱隱笑意,眼睛裡卻只有他一個人。
沈岸在宋凝心中矗成一座巍峨的高山。黑色的戰馬,月白的戰袍,揮起劍來既快又準,絕不在女子的臂彎中蹉跎人生,她想,這才是她心中的英雄,可惜,是敵國的英雄。
但英雄也有落魄的時候,且總有落魄的時候。歷代當得上名將二字的俊傑們皆是如此,不是曾經落魄,就是正在落魄的道路上。於是,沈岸遇到宋凝,此後走在了落魄的道路上……其實也不能這麼說,這麼說不好,顯得宋凝太掃把星。沈岸大敗於蒼鹿野這事著實與她無關,軍事學家們分析很久,能找到的最可靠的理由是沈岸的八字說他那一天不宜出行。
蒼鹿野一戰,沈岸敗在黎國大將軍宋衍的手下,所帶的五千精兵全軍覆沒,自己也身中數箭,負險戰死。黎明時,宋衍的海東青穿過綠洲戈壁,撲騰著翅膀落在宋凝手中,宋凝從海東青的爪子上取下裝著軍情的竹筒,手一抖,巴掌大的絲帛掉進泥水,字跡模糊成一道惻惻的陰影。宋凝不相信沈岸戰死,因她剛把沈岸定義為心中不敗的英雄,不到三天,不敗的英雄就被打敗,感情上講,著實讓她難以接受。
宋凝帶上傷藥跨馬奔出營地。她想,若他沒死,無論如何也要將他救活,若他戰死,就讓她找出他的屍骨將他親手安葬,他不能成為大漠裡無主的枯骨。他是讓她動心的第一個人,和黎國王都裡那些醉生夢死的紈絝們都不同的一個人,一個真正的男人。其實她怎麼知道他是真正的男人,她也沒有試過,一切都只是想象。她卻在想象中更加地愛上沈岸。
陰沉沉的天,大漠的風像夾著刀子,胯下戰馬被狂風捲起的碎石擊得嘶鳴,宋凝伏在馬背上,平沙莽莽間,她用白紗掩住眼睛,護著懷中傷藥咬牙逆風而行,手和臉被洶湧而過的風沙擦出一道又一道口子,她將手上的口子放在唇邊舔一舔,繼續頂風前行。她想,沈岸就在前方等著她。這信念支撐她用最短的時間走過這最長的一段路,其間還避過了兄長率領回營地的大部隊。終歸只是她一個人這麼認為罷了,其實你想,沈岸怎麼可能在等她,沈岸甚至記不得她。
蒼鹿野在前方出現,血汙被過往風沙掩藏大半,像這戰場已被丟棄很久,只是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讓人明白,它還是一個嶄新的修羅場。姜國人的屍首將蒼鹿野鋪成黑壓壓一片,下馬隨便一踩,也能踩到破碎的屍塊。
宋凝徒手翻開兩千多具屍首。這已可看出她和沈岸無緣。倘若有緣,就該第一個便翻到沈岸。但她仍然堅定不移,估計覺得必須翻出他才不虛此行,可能是這種執著的精神終於感動上天,翻到第兩千七百二十八具時,她抹淨面上滿是血汙的男子的臉,看到英俊的眉眼,她緊緊抱住他,哽咽出聲:“沈岸。”
浮生盡之第三章(2)
【她沒有盲目猜錯】
宋凝沒有盲目猜錯,英雄們總在該死的時候命不能絕,沈岸還活著。她抱著他聽到他被觸動傷口時無意識哼出的一聲,心中敲過一把千斤的重錘,淚水順著臉頰淌下:“我就知道,我是應該來的。”彼時他們坐在大堆屍體當中,沈岸基本沒有知覺。即便在戰場上也是一副微笑表情示人的宋凝,捂著自己的眼睛哭得滿臉是淚。
宋凝救下沈岸。她幼時在府中學過岐黃之術,只可惜這方面天賦有限,出師時也只能勉強醫治輕度傷寒,讓她的師父很傷感。沈岸的傷是藥聖百里越也未必能治好的重症,在硬體設施和軟體設施都極度匱乏的情況下,宋凝居然沒把沈岸弄死,反而令他漸漸好轉,只能說是她的誠意再一次感動了上天……但沈岸一雙眼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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