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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沉寂之後,傳來蕭晚月的怒喝:“不可能——”
我冷笑:“身為他的母親,我怎麼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親生父親是誰?可笑你居然敢拿他來要挾司空氏,愚蠢至極!就算他當真是魯國公的兒子,我也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幼子,陷萬千黎民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你若真要殺他,現在就可以動手了,何必諸多廢話?若是你不敢,我倒可以替你下手!”
蕭晚月突然笑了:“你敢嗎,楚悅容?”笑得譏諷,輕蔑,以及一抹試探。
我喝道:“周將軍,取我弩弓來!”周逸遲疑稍會,我把眉一橫,他咬牙叩首,依我所言遞上弩弓。我有條不紊上好弩箭,將弓架於手臂上,就著直直地對準那幼小的娃兒。
“你可以試試看,我到底敢不敢!”
蕭晚月臉色鉅變,抓著襁褓錦緞的手不由用力了幾分,整個人僵硬了似的一動不動。我面無表情,手心已滲出粘稠的溼寒。兩人僵持著,都在試探,試探對方最後的底線。是真的,還是假的?若是真的,會是怎樣,若是假的,又該如何?一場戰爭,兩大家族,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勝敗全系一個小小幼兒的身上!
比狠心,比無情,誰勝得過誰?
蕭晚月冷著臉,揚聲道:“動手啊,楚悅容!讓我看看你能為金陵,為司空長卿做到何種地步!”
孩子啼哭著,一聲聲愈發淒厲,愈發讓人揪心。
我渾身顫抖,以為自己能成功地扮演一個為蒼生大義而凜然無畏的監國夫人,然而……我終究是一個女人,是一個孩子的母親。我懷胎十月,歷經撕心裂肺的痛將他帶到人世,是為了讓他享受生命的恩賜,健康長大,娶妻生子,而不是親手把他殺死——他是我身上的一塊肉,是我的骨中骨,血中血!
最終,我無力地垂下手臂,頹喪得像只鬥敗的公雞,佇立在茫茫風中蕭瑟。
蕭晚月笑了,得意地如勝券在握。
一個女人,就算走到戰場上,再勇敢,怎麼可能勝得過男人?
我不停地流著眼淚,心頭萬千思緒。時至今日,我已再也沒有回頭路了。咬了咬牙,豁然抬頭,喊道:“稷攸,我的孩子——娘知道你雖然還小,但已經聽得懂孃的話了!記住你不僅僅是我楚悅容的兒子,更是蒙受司空家恩澤的子民,能為金陵犧牲,你的生命是偉大的,光榮的,金陵百姓永遠會感激你,娘也會感激你,你永遠是娘最大的驕傲——”
閉眼,低念一聲:下輩子投胎,別再遇見像我這樣狠心的娘了。
猛然抬臂,以閃電的速度將箭射出,“嘭”的一聲,弩箭破空飛去。
所有人驚住,措手不及。
驟然狂風大作,吹起漫天黃沙,如飛揚的垂幕。
許久許久,沙塵緩緩落下,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彷彿置身在深淵地獄。
嗚嗚哇哇的啼哭聲停止了,眾人全都止住了呼吸,天地無聲。
我終於,射中他了麼?我終於,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
弩箭橫空飛來,蕭晚月的手一抖,本能地將那娃兒往懷裡抱去,但弩箭終究穿透襁褓,繼而射進他的胸口。他感覺到,那幼小的身體裡流出滾燙的血液,和他胸口的血緊緊地融合在一起。這是趙子都的兒子——不,是他的兒子!他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但這孩子,再也不會哭了,他死了……那個女人,她是一個母親啊,她怎麼能那麼做,怎麼能當著他的面,就這麼把他們的孩子殺了!
蕭晚月不敢置信地看著前方,那張讓他無數次在夢裡如痴如醉的美麗臉龐,第一次覺得竟是那麼猙獰,那麼冷酷無情。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遭到這樣的報應?
或許他最大的錯誤,就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卻總是控制不住去迷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