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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正被&ldo;驢&rdo;困擾著。後來她終於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衚衕兒。她看看前後左右無人,突然很不文雅地大張開嘴,把手伸進嘴裡,她的手指觸到了那一直跟她搗亂的肉絲兒,她歪著頭,醜陋地咧著大嘴,終於把肉絲兒揪了出來,那一刻她有一種過癮感。由於張嘴的時間太長,她流了一些哈喇子,下頜骨也有點兒痠疼。她用面巾紙擦去哈喇子,為了活動活動下頜骨她還很響地吧嗒了兩下嘴。她終於以這不便當眾表現的行為消除了口中的&ldo;異己&rdo;,她這時的樣子也真說不上好看。但她四周看看衚衕兒裡仍然空無一人,便更顯出一點兒小小的得意。
這名女子就是尹小跳。
是誰讓你對生活寬宏大量,對你的兒童出版社盡職盡責,對你的同事以及不友好的人充滿善意,對傷害著你的人最終也能蒸然一笑,對尹小帆的刻薄一忍再忍,對方兢的為所欲為拼命地原諒拼命地原諒?誰能有這樣的力量是誰?尹小跳經常這樣問自己。她的心告訴她,單單是愛和善良沒有這麼大的能耐,那是尹小荃。
那是尹小荃。
許多許多年前揚著兩隻小手撲進汙水井的尹小荃始終是尹小跳心中最親密的影子,最親密的活的存在,招之即來,揮之不去。這個兩歲的小美人兒把尹小跳變得鬼鬼祟祟,永遠好似人窮志短。人窮志短,背負著一身的還不清的債。她對尹小荃充滿驚懼,尹小荃讓她終生喪失了清白的可能;她對尹小荃又充滿感激。是這個死去的孩子恐喻著她又成全了她。她想像不出一個死的孩子,能養育她的活的品格。她這品格是無人能夠說出不好的,那應該是人類的文明所向。當她的品格得到人們的讚揚時她也發生過小小的陶醉,她差點兒以為她生來如此她的善根厚實,其實那又是多麼大的荒謬啊。她在心中自嘲地大笑,並懷著惡意揣測一些如她這般優秀的人‐‐或說被稱為優秀的人,她揣測很多這樣的人,她蠻橫地認定這些人的心底多少都藏有見不得天日的東西‐‐
比常人更見不得天日。他們的可貴不在於生來就優秀,而在於他們願意付出終生的努力去撕毀去埋葬心底曾經有過的陰暗。
有一次陳在對她講起早年他在工廠時的一個工友,這工友從小喪父家境貧寒,一個人的工資要養活母親和兩個小妹妹。可這人卻特別樂於助人,在廠裡義務替人修手錶,修半導體,修腳踏車,外帶自己搭錢配零件。日久天長,這工友成了廠里人遇到要幫忙的時候想到的第一個人,他在醫院充當過陪床的家屬,也在深夜到火車站替同事接過人。後來他出了事,他把單身宿舍裡他的同屋給掐死了。他掐死他不為別的,只為他在偷同屋抽屜裡的60斤糧票時被同屋發現了。
那正是中國的票證時代,幾乎所有商品都需憑票購買。糧食是珍貴的,糧票就彷彿比糧食更珍貴。那時他們二十歲不到,正是長身體的時光,飢餓感幾乎是他們共同的感受。同屋的60斤糧票是父母攢下來留給他的,週末回家時他剛帶來。這樣,當這工友在偷同屋糧票時正好被同屋碰上。陳在說那個同屋一定非常震驚,他震驚的不是有人偷他的糧票,他是震驚這偷竊者竟會是一個你不可能想到的人,一個出了名的好人,一個對他人有求必應,做盡善事的人。因此他震驚,他這震驚也一定讓那個正在行竊的好人無法忍受,所以那好人必須親手消滅這震驚。他掐死了同屋。案發之後全廠的人都蒙了,沒有人願意相信這個工友是殺人犯。當他們得知這工友交待的殺人原因時就更蒙了,原來他竟會偷東西,一個整大幫助別人的人竟能想到去偷。陳在說很快這工友就被判了死刑。執行槍決那天廠裡很多人都到街上去看。那時的中國,死刑犯在被槍決之前還要遊街示眾,那時的死刑犯一般也不知道自己有不被示眾的權利。那工友被五花大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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