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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又默不作聲,屋子頓時靜下來。
硃安世心裡翻騰不息,盯著牆角,思緒如麻。
牆角是一架木櫥,上面擺著各樣瓶罐器物,靠裡貼著木板,豎放著一塊白石版,是習字版。望著這習字版,硃安世猛地又想起兒子郭續。在茂陵,續兒就開始用習字版練字,成都的宅子中,也有這樣一塊習字版,續兒已經能寫很多字,已經遠遠勝過自己。酈袖不但教續兒習字,也教他讀書。硃安世自己雖然厭煩讀書,看兒子習字誦文,卻很歡喜,望續兒成人後,能做個知書達理的文雅君子。
那日,硃安世向司馬遷請教《論語》,司馬遷說《論語》是儒家必修之書、啟蒙之經,凡天下讀書之人,自幼及老,都得終身誦習。孔壁《論語》司馬遷也未讀過,只偶然得悉古本《論語》中的一句:&ldo;從道不從君,從義不從父&rdo;,另有半句,或許也出自孔壁《論語》‐‐&ldo;天下者,非君之天下,乃民之天下……&rdo;
硃安世雖不讀書,這兩句一聽也立即明白,這正與他猜測相符。劉老彘最怕的便是這等話,他獨尊儒術,是要全天下人都忠心效命於他,為奴為婢、做犬做馬,哪裡能容得下這種話在民間傳習?
尤其是那日見到庸生之後,硃安世才知道,讀書未必都能謀得到利祿,反倒會戕毒人心,尤其是老實本分之人,讀了書,如同受了巫咒蠱惑一般,愚傻木呆,只知守死理,絲毫不通人情、不懂事理。
這等巫蠱之力,不但懾人耳目,更浸入骨髓。那日劉老彘試騎汗血馬時的森然威儀,至今仍讓硃安世不寒而慄,而孔家&ldo;晨昏定省&rdo;的禮儀更是讓人僵如木偶、形似傀儡。
今世儒生,一面教人恪守禮儀、死忠死孝,一面坐視暴君荼毒、酷吏肆虐。謀得到權勢,就橫行霸道、助紂為虐,謀不到利祿,則只能俯首聽命、任人宰割。
酈袖教續兒讀書,必定也會誦習《論語》,而今本《論語》卻已不見&ldo;從道不從君,從義不從父&rdo;這些道理。續兒年紀還小,很多道理若不告訴他,他可能到老都不會知曉。就如我,若不是當年父親嚴厲教導我一個&ldo;信&rdo;字,我哪裡會知道人該重諾守信?
念及此,硃安世心中猛地一震:我不止要救驩兒,更要救孔壁《論語》。不為他人,單為了續兒,也該拼盡性命、全力營救!
就算找不到酈袖母子,若能救出孔壁《論語》,縱使不見,只要兒子能讀到孔壁《論語》,明白道義、不受巫蠱,做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我也算盡了一番心力,沒有枉為人父。
於是,他不再遲疑,抬起頭,正聲道:&ldo;我去。&rdo;
幾個人都望向他,都極詫異。
硃安世鼓了鼓氣,一字一字道:&ldo;我淨身進宮。&rdo;
&ldo;什麼?&rdo;幾個人一起驚呼。
硃安世又重複了一遍:&ldo;我淨身進宮。&rdo;
郭公仲嚷道:&ldo;不……成!&rdo;
硃安世話說出口,頓時輕鬆了許多,他轉頭問道:&ldo;有什麼不成?&rdo;
幾個人見他這樣,都說不出話來。
良久,任安才道:&ldo;就算你願意,也來不及。淨身之後,至少要靜養百日。太子明天就得送庖宰進宮。&rdo;
硃安世道:&ldo;我體格壯實,要不了那麼久。太子先派自己的庖宰去對付一陣,到時候那人裝病出來,再換我進去。&rdo;
樊仲子道:&ldo;誰都成,偏偏你不成。你曾在大宛廄裡養馬,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