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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分辨不清。
她朝著校門口走去。
然後,她看見了數月不見的母親。
母親撐著一把黑色的傘,佝僂著身子站在雨幕裡,凌亂得一塌糊塗,那張樸素無華的臉看起來比數月前相見時,老了十歲不止。
臉上還蜷縮著一條條張牙舞爪的淚痕。
她衝了過去,焦急地問:“媽,你怎麼來了?”
母親摁住她纖瘦的肩膀,像在支撐著自己就要倒下去的倦體,眼淚再一次決堤:“傾兒啊,去見你爸爸最後一眼吧。”
郝傾城舉著的傘,瞬間落地,濺起了一片又一片帶著汙泥的雨水。
母女倆狂奔到梧城市第一醫院的時候,郝傾城推開急救室的門,沒有見到父親,她只看見一塊白色到刺眼的布微微的拱著,遮蓋住下面一具僵硬冰冷的軀體。
郝傾城從小到大沒有見過死人,她以為她會害怕,然而,當她瘋了一樣地揭開遮蓋在父親身上的那塊刺眼的白布時,她忽然就安靜了。
最疼她愛她的父親,此刻安詳地躺著,沒有了呼吸,沒有了心跳,臉色蒼白如一張透明的紙,無色的唇緊緊地抿著,他的手指已經僵硬地動不了分毫。
她不停地在父親的手上摩挲著,用力地撫摸,極力地想要把他捂熱,可是她都不知道,她身體自上而下,無一處不冰涼徹骨。
她昨天還在小賣部給家裡打著電話,一切都那麼好,父親溫和地聲音還回響在她耳邊,他說,傾兒,好好考,回來咱一家人去雲南旅遊,爸帶你好好玩玩。
她的淚水像是從決堤的壩上奔湧而出,猝然地跪坐在床邊,用她聲音所能發出的最大分貝,一遍又一遍地喊著爸爸。
許久許久。
母親的身子早已經癱軟了,同她一樣跪坐在冰涼的地上,嘴上一遍又一遍地嘀咕著:“怎麼會走得這麼快,他剛才還說,要等你回來,才咽得下最後一口氣,他明明答應的,不然,我是不會去考場外等你的,我是不會去的,不會去的……”
她是不會去的,她是不會去拿女兒的未來開玩笑的。
反應過來這一點,她拖起沉痛的身子,去拉女兒:“走,趕緊給我去考場。”
郝傾城緊緊地扯住父親的手,任她怎麼拉也不挪動分毫:“我不去,我要等爸爸醒來,媽……媽……”她一遍又一遍地反抗,“我不去,我就是不去。”
聲音幾近破碎,沙啞得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最後,母親疲憊地攤□□子,整個人已經沒有力氣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落淚,無力地哭著。
她回抱住母親,泣不成聲。
母女倆在醫院的搶救病房裡一直待著,直至醫院的工作人員用冰冷的白布再一次罩住郝啟良,推去太平間,母女倆才緩過神來,朝著床車衝了過去。
聽母親說,父親一個月前剛跳槽,和另一家建築企業簽訂了勞務合同,相比之前,工薪翻倍了,穩定性也提高了。一週前,施工企業剛啟動了宣縣新一期的建築工程,父親作為這期專案的包工頭,時不時地往工地上跑。
今天上午,父親接到和他一同負責這期專案的另一個包工頭的電話,說是質檢單位突襲,發現好幾個樓層出現了嚴重的質量問題。本是難得的一天休息,卻不得不趕到現場斡旋。
父親是從高達三十米的腳手架上摔下來的,據現場知情人說,父親摔下來的時候,他所在的那片腳手架幾乎全部塌陷。幸而被同片的腳手架和其它障礙物攔截過好幾次,才沒有當場死亡。在被送往宣縣第一醫院經過第一輪保險搶救後,又立馬送往梧城第一醫院,最後,搶救無效身亡。
和父親在同一片腳手架上還有幾位現場的施工人員,全部重傷。
死亡人數,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