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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垂露卻忽然道:「玄鑒,明日是我們留在斂意的最後一天,收拾好行李沒有要事了,你可以安排自己的時間——練功算了,如果有練功之外的想做的事,大可自己做主。」
她見玄鑒開始認真思考,剛要補充「具體事項不必透露給我們」,玄鑒卻先她一步開口——
「嗯,我想向她道別。」
許垂露失笑。
雖未明言名諱,但這個「她」想必不會有第二人。
……
兩人走出客房已有一段距離,而許垂露的笑意始終未減,蕭放刀頗感莫名。
「你在笑玄鑒?」
「……宗主覺得你們剛才的談話讓人能笑得出來嗎?」
蕭放刀皺眉:「那便是在笑我?」
許垂露停步回頭,抱臂促狹道:「宗主知道自己做了可笑的事?」
蕭放刀以沉默否認了。
「篦梳的事我覺得怪異,但那時候心中記掛玄鑒,並未多想。來時路上,你有些心不在焉,我雖走在前面,卻能感覺到你在看何處。」許垂露繞著她悠悠踱了一圈,語氣中難掩笑意,「宗主,你拿我的篦梳做什麼?」
蕭放刀神情如常,立姿卻僵硬了幾分。
「你先答我一個問題,我再告訴你。」
許垂露點頭:「好啊。」
「你方才讓玄鑒自己安排明日之事,那你自己呢,你有何打算?」
明日乃正月十五,不是什麼尋常日子,許垂露自然知道這一點,卻還是支頤佯思,慢慢道:「明日啊,我要做的和玄鑒一樣,最後一天,是該和蒼梧、周渠他們道別了。」
這回答顯然未能令她滿意。
蕭放刀冷道:「篦梳,可作暗器。」
聽到她這答案,許垂露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我還沒說完,宗主這麼心急作甚?僅是道別,白日足夠,待到昏夜,我想去城中元夜燈會,聽說西雍今夜起不設宵禁,街上定熱鬧非凡。」
對方神色漸緩,她又輕聲道:「出門之前,要麻煩宗主……的暗器大展身手了。」
蕭放刀領受了這份奚落,將滿心愉悅與那點尷尬化作疾步回屋的腳力。
——或許,還留有幾分勻給了鼓譟的心跳。
第123章 月下燈前
正月十五。
那柄黑劍無鞘, 玄鑒一時也尋不到合宜鞘體,只好將它拂拭乾淨,用粗布包纏幾圈, 就這麼抱著它往葉園走去。
她更早的時候來過一次,那時有僕婢告訴她二小姐白日都待在書閣,不在葉園, 那年輕婢子認出她是將來的小姑爺, 說著就要領她去致虛樓。玄鑒頗感侷促, 委婉謝絕了。
何至幽應不喜歡有人在她讀書時造訪,就像自己不希望在練功時有人打擾一樣。
於是直到日暮時分她才再次前往葉園, 在那塊牌匾下靜靜等候聞訊通報的人回來。
而她等來的不是僕人輕盈的腳步聲, 而是軲轆軋地的沉悶聲響。
許是輪椅木質太過厚重粗礪的緣故,嵌在其中的何至幽總是顯得纖薄瘦弱, 如石縫間生出的一株細莖, 而其根基不穩,常為風搖, 看起來不似從地底長出的芝蘭,而像被惡劣頑童隨手塞入的一截斷草。
玄鑒往前幾步,卻不曾越過大門。
何至幽神情愉悅,面上是鮮有的輕鬆笑意, 這情緒在接近玄鑒時愈發濃烈了。
「沒想到你會來, 進來說話吧。」
「等……不用。」玄鑒抬臂擺手,「我是來還劍的。」
何至幽這才注意到她懷裡的一團蠢物,又聽到「還劍」二字, 笑意稍減:「你要讓我抱著它回去?拿著它,我要用什麼來撥木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