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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未眠。
……
第二天清早起來,舒晚立刻就注意到了易沉瀾眼下淡淡的青影,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阿瀾師兄,你什麼時候起來的?昨天睡的不好嗎?你眼下都發青了。」
易沉瀾避重就輕的說,「還好。」
在他身邊這麼長時間了,這樣的話,舒晚一聽便知他在逃避,「什麼還好呀?你分明就是有心事,又不肯與我說。是在想製作新機關的事情?還是最近江湖上有什麼風聲?」
舒晚側頭想了想,不應該啊,雪山幾個人早就和她串通一氣,江湖上若有什麼動靜,方南丹他們肯定會先報給她,由她斟酌要不要與易沉瀾講。這樣也免得易沉瀾聽到什麼不好聽的話,徒增煩惱。
若要是說自己最近對阿瀾師兄關心不夠……那也不太可能,舒晚早就在腦中將自己近日來的所作所為審視了一遍。她是絕對沒有忽視過阿瀾師兄的,開玩笑,讓她把目光從他身上移走都很艱難,她怎麼可能輕視了他呢?
想來想去,舒晚覺得,易沉瀾肯定是琢磨起機關術的事就廢寢忘食了:「阿瀾師兄,今天你不許再在那紙筆堆裡寫寫畫畫個不停了,必須休息。這樣吧,我今天也不練功了,你陪我去摘一些花瓣,我給你做鮮花餅吃好不好?」
易沉瀾一直看著舒晚,拚命的將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深深印在腦海里,畢竟這些就是他餘生最珍貴的記憶了。
他正貪婪的看著,忽然間聽到舒晚對他提議,他哪裡會捨得拒絕,立刻點頭道,「好。」
易沉瀾從沒有想到,自己也有這樣沒出息的一天,僅僅是因為舒晚的一句「那我們快點起床洗漱,吃了飯趁著清晨的花瓣最嫩,趕快去摘」,而從心底立刻生出了無限的熱切與期盼,他動作麻利的披上衣服,果然比往日裡快了三分。
……
易沉瀾怔然的望著雪夜山的南山坡,這個世界的雪夜山,給他最直觀的感覺就是和他的那座似像非像——山脈連綿渾若天成,如刀削斧劈般堅硬的巖塊是和他記憶中一般無二的;可是偏偏有許多讓人難以忽略的變化,活生生的將陰沉沉的山脈添了柔軟與明亮的氣息。
就比方說,東邊添了一片青翠欲滴的竹林,他的頂殿四周栽種了一片杏花林,北面甚至開墾了一片莊稼地。無處不在的煙火氣,將雪夜山變成了一個易沉瀾一直可望不可及的形容——
家。
此刻易沉瀾看著與他記憶中光禿貧瘠完全不一樣的南山坡,心中的情緒翻江倒海。
柔軟鮮嫩的白色小花中,偶爾團簇著一朵朵小黃花。這一副別出心裁、天然巨大的告白之言的畫面,讓他心生震撼的同時,也催生了越來越難以控制的嫉妒心和獨佔欲。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偏偏對他如此不公?
在他小的時候,也曾羨慕過別人有,他卻什麼都沒有。可是長大之後,他就很少再把這種可笑的羨慕翻出來了,那隻會襯託的他更加可憐罷了。
別人生來就有的東西,他沒有,他也漸漸的麻木了,接受了。
可是為什麼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卻有著自己羨慕的一切?!
他們明明是一樣的,一樣的!
易沉瀾深邃的眼睛牢牢盯著那清秀可愛的小花組成的字跡,他心中一會兒生出萬般憐愛,一會兒又恨不得將其徹底摧毀。兩股情緒的角力中,他幾乎把自己逼到絕境。
易沉瀾把目光絕望的放在「阿瀾師兄」四個字上,可憐又可悲的想像著那是屬於自己的稱呼。
「阿瀾師兄,你怎麼不下來?」舒晚往山下走了兩步,卻看見易沉瀾怔忡的看著那片花海不說話。他一向喜歡欣賞這裡,無論看了多少次都看不夠,舒晚是知道的,可是今天是不是也看得太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