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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對於沈別來說,那樣的死亡依然難以接受。
可是現在,躺在那兒的是費臨!那不是千千萬萬之一,那是唯一!
就算他給出再專業的判斷,那也只是一個機率!依然有萬分之一的可能!甚至那機率比萬分之一高多了。
當躺在那裡的那個人,他的生死承載了你對這個世界的眷戀,去他媽的冷靜,根本冷靜不了。
不行,不可以。
沈別聲音有些顫抖:「小,小程,打120。」
如果說,當年,沈別第一次獨自的120出診是他離開急診的導火索,那後來死掉的一個病人,就是炸藥。
依然是夏天的某一天,某種程度上來說,有關夏天的記憶對沈別來說並不美好。
20歲的沈別還沒有從「沒有得到幫助就離開」的患者的陰影裡走出來。
那天急診來了個發熱的少年,接診的醫生問他:「為什麼不去發熱門診?」
少年回答:「發熱門診的醫生說是低熱,排除感染,讓我來急診開點藥。」
「嘿,發熱門診可真會踢皮球。」醫生調出少年之前查的血,「就是沒有感染啊,開什麼藥,我也開不了藥啊,你不咳不喘的,除了發熱還有什麼不舒服嗎?」
少年搖搖頭。
現代醫學是循證醫學,講究一個憑據,沒有一個證據來支援醫生開任何藥,那要是開了,醫生反而會倒黴。
一旁的沈別看著少年,總覺得哪裡不對,人總不能無緣無故發熱吧。
沈別:「發熱之前在做什麼?什麼時候開始的?」
少年略微回憶了一下,說:「我昨天參加半馬去了,今天早上起來感覺有點熱。」
「半馬?跑了21公里?」沈別得到這個資訊,也無法做出任何判斷,但就是隱隱覺得彆扭。
少年點點頭。
醫生叫他回去,監測體溫,有任何不舒服再來。
第二天少年又來了,他說拉肚子,醫生給他開了蒙脫石散。
第三天,沈別出120把他拉回來了,熱射病,多器官衰竭,三天後搶救無效離世。
搶救的那三天,少年的母親坐在病床旁,眼神無光,唱著世上只有媽媽好。
19歲的少年永遠留在19歲的夏天。
一切快得就像一記耳光,「啪」地把沈別拍懵了。
強體力活動,低熱,腹瀉,倒回頭去看,串聯起來這些資訊,好像分明是有跡可循的,熱量的積累,水分的流失,體溫調節中樞崩壞,器官衰竭。
可在當時根本想不到,再倒回去一萬次,他也想不到,接診的醫生也想不到,因為這不常規,需要一些經驗,或者說運氣。
是的,運氣。
到底怎麼才能滴水不漏地串聯起臨床線索,到底怎麼才能提前攔截死神的鐮刀?
在擁有足夠豐富的經驗去挽救生命之前,他又將辜負多少生命?這些他學習成長的代價,不應該讓病人來承擔的。
醫學它不應該靠運氣啊!
再後來,就是如費臨所知的,沈別陷入自我懷疑和自責,最後沒有辦法再在急診那樣一個地方待下去,甚至,絕大部分的內科、外科,他都挺難挨的。
哪有醫生會在心裡背負上「與自己無關」的死亡包袱啊。
醫生不是神。
沈別一陣眩暈,那個死去多年的少年的臉,恍惚和費臨的臉重合,一樣的濕冷、淡漠,眼睫毛上都垂著脆弱的微光,毫無生氣。
一股濁氣從胸膛衝上喉嚨,恐懼和心痛同時充滿了他。
沈別一下子跌跪在床頭櫃前,伸手想抓住床頭櫃站起來,卻什麼也沒抓住,反倒打翻上面的東西,紙杯和鋁板裝的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