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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沒有外家資助,收入有限。楚言幫他管賬建府時,不得不精打細算,另闢蹊徑,還幾次委婉地勸他改改大手大腳的習慣。他知道她做事精細,那時一心想著好好辦差事,早點封個爵,家裡就他們兩個,都沒有奢侈的癖好,再怎麼也不至於入不敷出。
當時是那女人管著帳,他偶然盤問,明白了那些錢的來處,更覺得胸悶得象要炸開。原本,他一心想要做個好兒子,好男人,好丈夫,所求所想不過是一個女子一份平靜簡單的日子,他最敬最愛的那個人卻無論如何不許不給,回頭又願意從自己的用度裡為他付那些亂七八糟的帳!他的阿瑪到底希望他做一個什麼樣的人?
那兩年,他辦差,喝酒,找女人,表面過得熱熱鬧鬧,心裡卻是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也不知道別人都作了些什麼。
那年正月,在四哥那裡喝酒,只有他們兩個。他知道他們都想起了之前的某一夜,卻都小心地不提起她,慢慢說到了十四弟。
十四弟越來越和八哥他們走得近。他知道四哥不高興,有心勸解:“十四弟也是有所圖。他告訴我,八哥正在活動,想幫著她把西藏那邊——”
四哥喝了不少,臉都紅透了,噴著酒氣冷笑:“那些鬼話你也信?”
信也罷不信也罷,她已經嫁人生子,八哥和十四弟還想著為她盡一分力,相形之下,他自己——“十四弟年紀雖小,卻是一直想護著她。八哥同她的情義——”
“他不配!”四哥猛一拍桌子,冷哼道:“他由著自己女人欺負她,不敢對皇阿瑪承認私心,只會背地裡搞點鬼鬼祟祟。他不配!他哪裡配得上她!?”
他愣住了,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一直被他忽略的什麼。他不再喝酒,只給四哥添酒,旁敲側擊地問一些話。
四哥喝糊塗了,也是憋得苦了,不停地喝,不停地說。於是,他知道了。四哥也有一個夢,深藏在心裡,夢得比他的久,也比他的深。
那夜,他沒有回府,一直守著喝醉的四哥,服侍他睡下。兄弟倆抵足而眠。
四哥宿醉醒來,記不清自己都說了些什麼,聽他胡亂編了一通,也就信了。
而他已經下了一個決心,他會幫助四哥。這世上對於他最重要的人,一個個地走了,只有四哥一直陪著他,所以,他要幫他。
當皇阿瑪失望地掉開頭,冷冷地命道:“把十三阿哥帶下去,關起來。”他明白皇阿瑪對他的耐心已經用光耗盡,他突然有些後悔,卻再也沒有解釋重來的機會。
被關在宗人府的日子,他很消沉,充滿挫敗和悔恨。他似乎總是做錯,害了她,傷了皇阿瑪,也害了自己,連累妹妹們擔心。
他沉浸在自怨自艾,自暴自棄,府裡送來的包袱也懶得去看,連口信也懶得回一個。然而,隔一段,不顯眼但整齊乾淨的小包袱還是會送進來。終於有一天,他百無聊賴地開啟。
幾件應季的換洗衣裳,兩本書,一封信。信是筆跡陌生的娟秀小楷,不急不緩地講述著府中諸人的情況,清清淡淡地提到下人鬧的小笑話。他不知不覺地看下去,不知不覺地笑出來。信末署的閨名有點陌生,他忙去翻以前的包袱,這才發現每一次都有兩三本書一封信。有一個人總是被一筆帶過,有兩本書上有“馬爾汗藏書”印章。他記住了那個閨名,認識了成親已兩年多的妻,瞭解了皇阿瑪曾在他身上花費的苦心。
他明白得太晚,皇阿瑪傷了心,不再信任他,也不再信任他的兄弟。他明白得還不算太晚,總算沒有錯過這一份幸福。
皇阿瑪放他回府,命他閉門讀書。五哥讓人送來一箱書,《陸游全集》,說是她託懷湘代為尋的。
外人眼中,他是兄弟中最慘的一個,無爵無錢。可他自己知道,他一直是最幸運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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