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一詩出,百詩沉(下)(第1/2 頁)
崔仁師笑著低頭去看詩稿,一幅很輕鬆寫意的樣子,不過眾人奇怪的是,崔仁師剛一低頭,卻又立馬驚奇地抬頭看了張二河一眼,一臉訝然:“這字,這字……”
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崔仁師便再次拿起詩稿,這次卻沒有打斷,只是大致掃了一眼,便直接唸了出來:“《將進酒--贈定方》,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一出口,濤濤的豪氣便如挾天風海雨向聽眾迎面撲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眾人眼前,彷彿覺得黃河之水從天而降,一瀉千里,東走大海。如此壯浪景象,定非肉眼可以窮極。上句寫大河之來,勢不可擋;下句寫大河之去,勢不可回。一漲一消,形成舒捲往復的詠歎味。緊接著後面兩句,恰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如果說前二句為空間範疇的誇張,這二句則是時間範疇的誇張。悲嘆人生短促,而不直言自傷老大,卻說“高堂明鏡悲白髮”,一種搔首顧影、徒呼奈何的情態宛如畫出。將人生由青春至衰老的全過程說成“朝”“暮”間事,把本來短暫的說得更短暫,與前兩句把本來壯浪的說得更壯浪,形成鮮明的對比。
到得這個時候,崔仁師的神情已經出現微妙的變化,其實作者是很忌諱詩詞讓對手念出來,這是極不妥當的,吟詩也需要抑揚頓挫,詩中的情感在不同人的口中,會出現天差地別的變化。此時詩詞氣魄撲來時,照著那氣勢念出來,即使崔仁師想壓都壓不住了。
更何況崔仁師並不想做這些小動作,他語氣一瞬間拔高而起,如同登了天梯。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至此,狂放之情趨於高潮,詩的旋律加快。眾人彷彿看到了作詩之人眼花耳熱的醉態,恍然使人如聞其高聲勸酒:“岑夫了,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既是生逢知己,又是酒逢對手,不但“忘形到爾汝”,甚而忘卻是在寫詩,他還要“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這著想奇之又奇,簡直如神來之筆……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最後兩句唸完,崔仁師嘴唇動一動,結果什麼都沒說出口,目光掃過周圍的才子佳人,此時全場都安靜下來,不管聽得懂還是聽不懂,不約而同沒有出聲。
有的在呢喃復讀,有的在閉眼沉吟,手掌還在自己的腿上按韻律拍打。
“這詩,諸位品鑑吧。”
崔仁師的聲音像是從喉間輕輕發出,接著他臉上便露出一絲笑容,把詩作呈交給顏復和王通,回到位置上,若有所思地看著張二河。
首位上的顏復其實也有點驚訝,這首詩的確出乎預料,幾乎一出口就奪人心魄,氣勢滔天,震懾全場。
“人生得意須盡歡”,這似乎是宣揚及時行樂的思想,然而這只不過是現象而已,後面立馬出“天生我材必有用”,這著實令人擊節讚歎,“有用”而“必”,何等自信!簡直像是人的價值宣言,而這個人──“我”──是須大寫的。於此,從貌似消極的現象中露出了深藏其內的一種懷才不遇而又渴望用世的積極本質內容來,此句一出,完全對應了顏復出題時隱藏在【行樂】中陷阱。
此詩一出,整個詩會怕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