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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床上,只有一條薄被,壓腳的棉花毯是用伏蓋太太的舊衣衫縫的。地磚潮溼,全是灰。窗子對面,一日舊紅木櫃子,帶一點兒鼓形,銅拉手是蔓藤和花葉糾結在一處的形狀;一個木板面子的洗臉架,放著臉盆和水壺,旁邊是全套剃鬍子用具。壁角放著幾雙鞋;床頭小兒,底下沒有門,面上沒有云石;壁爐沒有生過火的痕跡,旁邊擺一張胡桃水方桌,高老頭毀掉鍍金盤子就是利用桌上的橫擋。一日破書櫃上放著高老頭的帽子。這套破爛傢俱還包括兩把椅子,一張草墊陷下去的大靠椅。紅白方格的粗布床幔,用一條破布吊在天花板上。便是最窮的掮容住的閣樓,傢俱也比高老頭在伏蓋家用的好一些。你看到這間屋子會身上發冷,胸口發閥;象監獄裡陰慘慘的牢房。幸而高老頭沒有留意歐也納把蠟燭放在床几上時的表情。他翻了個身,把被窩一直蓋到下巴額兒。
“哎,你說,兩妹妹你喜歡哪一個?”
“我喜歡但斐納太太,”大學生回答,“因為她對你更孝順。”
聽了這句充滿感情的話,老人從床上伸出胳膊,握著歐也納的手,很感動的說:
“多謝多謝,她對你說我什麼來著?”
大學生把男爵夫人的話背了一遍,道染一番,老頭兒好象聽著上帝的聖旨。“好孩子!是呀,是呀,她很愛我啊。可是別相信她說阿娜斯大齊的話,姊妹倆為了我彼此忌妒,你明白麼?這更加證明她們的孝心。娜齊也很愛我,我知道的。父親對兒女,就跟上帝對咱們一樣。他會鑽到孩子們的心底裡去,看他們存心怎麼樣。她們兩人心地一樣好。噢!要再有兩個好女婿,不是太幸福了嗎?世界上沒有全福的。倘若我住在她們一起,只要聽到她們的聲音,知道她們在那兒,看到她們走進走出;象從前在我身邊一樣,那我簡直樂死了。她們穿得漂亮嗎?”
“漂亮。可是,高里奧先生,既然你女兒都嫁得這麼闊,你怎麼還住在這樣一個貧民窟裡?”
“嘿,”他裝做滿不在乎的神氣說,“我住得再好有什麼相干?這些事情我竟說不上來;我不能接連說兩句有頭有尾的話。總而言之,一切都在這兒,”他拍了拍心窩。“我麼,我的生活都在兩個女兒身上。只要她們能玩兒,快快活活,穿得好,住得好;我穿什麼衣服,睡什麼地方,有什麼相干?反正她們暖和了,我就不覺得冷;她們笑了,我就不會心煩;只有她們傷心了我才傷心。你有朝一日做了父親,聽見孩子們嘁嘁喳喳,你心裡就會想:‘這是從我身上出來的!’你覺得這些小生命每滴血都是你的血,是你的血的津華,——不是麼!甚至你覺得跟她們的皮肉連在一塊兒,她們走路,你自己也在動作。無論哪兒都有她們的聲音在答應我。她們眼神有點兒不快活,我的血就凍了。你終有一天知道,為了她們的快樂而快樂,比你自己快樂更快樂。我不能向你解釋這個,只能說心裡有那麼一般勁,教你渾身舒暢。總之,我一個人過著三個人的生活。我再告訴你一件古怪事兒好不好?我做了父親,才懂得上帝。他無處不在,既然世界是從他來的。先生,我對女兒便是這樣的無處不在。不過我愛我的女兒,還勝過上帝愛人類;因為人不象上帝一樣的美,我的女兒卻比我美得多。我跟她們永遠心貼著的,所以我早就預感到,你今晚會碰到她們。天哪!要是有個男人使我的小但斐納快活,把真正的愛情繪她,那我可以替那個男人擦靴子,跑退。我從她老媽子那裡知道,特…瑪賽那小於是條惡狗,我有時真想扭斷他的脖子。哼,他競不知道愛一個無價之寶的女人,夜葷般的聲音,生得象天仙一樣!只怪她沒有眼睛,嫁了個亞爾薩斯死胖子。姊妹倆都要俊俏溫柔的後生才配得上;可是她們的丈夫都是她們良己挑的。”
那時高老頭偉大極了。歐也納從沒見過他表現那種慈父的爇情。感情有股薰陶的力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