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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白下意識要搖頭,要說「不想」,卻被竇貴生按住雙手,將拒絕的話壓了回去。
她盯著那雙手,聽他抻著先生的調子,慢條斯理地陳述道:「我無兒無女,無依無靠,這輩子也就指著你了。你就當……」
頓了頓,聲音放低了幾分:「就當是為了我吧。」
這人是她肚裡的蛔蟲不成,怎麼總能捏到她的軟肋?還捏得這麼到位?
鹿白心想,他說得對。他說得總是很對。
放棄皇位多簡單,像她前頭那幾個沒良心的哥哥姐姐,拍拍屁股就走,說不要就不要,一點兒都不難。
這世上最難的不是放棄,而是接受。接受本不屬於你的責任,接受本不屬於你的擔子,接受本不屬於你的期望。
如果能安安穩穩地待在窩裡,誰會強迫自己一遍遍跌落懸崖、展翅高飛?
成為女皇,就不能跟竇貴生成親——這是規矩,是定數。
除非我們的女皇足夠強硬,足夠有力,能拗得過定下規矩之人——這是人為,是變數。
竇貴生說:「我總有老的那天,你也該長大了。」
鹿白心想,他說得對。這次說得特別對。
往前的三十年,她沒有機會參與;往後的三十年,六十年,她可以努力讓老太監享享清福。
終於,未來的女皇不情不願地蓋下了金印。
但她不高興。
竇貴生安慰她:「陛下身子不好,你早些繼位,也是為她分憂。你我之事容後再議。」
她還是不高興。
口頭安慰不管用,竇公公只得以身飼鹿。
當事兩人並未對此刻意隱瞞,加之周國皇宮放出去的宮人不少,因此關於慶喜皇女和老太監的風流韻事很快便傳遍了京中。
這沒什麼了不得的,誰年輕時候沒兩個相好的呢,總之最後也不會成親。百姓是如此認為的,議政院眾人也是如此認為的。
女皇近來身體欠佳,宮中開始緊鑼密鼓地張羅新任皇帝的傳位典禮。這更加堅定了眾人對於老太監「玩物」身份的猜測,也叫京中適齡男子紛紛按捺不住,蠢蠢欲動。
老太監絲毫沒有玩物的自覺,他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宮道上,準備去看著鹿白「寫作業」。
每任陳國皇帝都有圖騰,作為獨一無二的精神符號。靳白梅是一朵銀光凜冽的白梅,皇旗、頭飾、服裝,無處不在的白梅,不肖解釋便如同女皇親臨,令人不禁心生敬畏,頂禮膜拜。
同樣的圖騰,慶喜皇女也需要。
「殿下,選一個吧。」一旁的宮人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出聲提醒。
慶喜皇女已經盯著兩張圖紙看了一上午了,再這麼看下去,連午飯都沒得吃了。
鹿白「嗯」了一聲,不為所動。宮人還要說什麼,忽的門響了,「吱呀」一聲,一道清瘦高挑的人影倏地出現。他的樣貌藏在背光的陰影中,模糊成一片朦朧的灰霧,叫人心頭無端一陣瑟縮。
宮人正要開口詢問,忽的見慶喜皇女站了起來,三兩步就跑到門邊,急切道:「你怎麼才來!」
原來這就是竇公公,原來慶喜皇女一直在等竇公公。宮人心領神會,識趣地退了出去,順帶把門也嚴絲合縫地關上了。
「你覺得哪個好看?」鹿白把人拉到桌前,興致勃勃地指著滿桌攤開的圖紙。
竇貴生掃了一眼,指著一把劍:「這個。」
鹿白:「太激進了。」
竇貴生指著一朵碎花。
鹿白:「不夠大氣。」
竇貴生指著一頭狼。
鹿白:「你是在說我白眼狼嗎?」
竇貴生:「……」
身旁的人指尖在各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