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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既不能修陵,更無法立碑,於是移梢了一株銀杏在上面。也沒有設供桌,各人執香一炷,祭拜禱告,便算結束。
子釋四面望望,陵園中盡是參天松柏,清幽窈邃。然而,不遠處道路旁和山坡上,鑲著金邊的銀杏葉與染著紅雲的楓樹枝斑駁絢爛。抬起頭,天色碧藍。
記不得到底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出門走動了,沒有像這樣,看見廣闊高遠的天空,繽紛美麗的大地。想不到,身在順京頭一回出門,竟是為了一場遲來的葬禮。心中有些感慨,卻也不見得多難過。畢竟,那些慘烈往事,都已經過去了。這場葬禮,哀而不傷。
這時韓綰忽然走過來,向長生施了一禮:“殿下。”
長生彎腰回禮,不便稱呼,乾脆省去。
“多謝殿下。”儘管心情複雜,但就這件事本身而言,對方確是一番好意。道過謝,韓綰稍微猶豫,道:“我想,請殿下允許,帶小還拜一拜她的父母。”
幾個人都吃了一驚。當年謝氏滿門抄斬,西京認親之後,謝昇夫婦葬於何處,韓府中人不提,子釋兄妹自然也不敢問。只當重罪行刑,遺骸不知下落。萬沒料到,韓綰會這時候提出來。
走到陵園最偏僻的角落,有一個沒有立碑的土堆。韓綰停了腳步,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這一片葬的,本是入籍的家僕奴脾。當年二妹與我費了許多力氣,最後也只能委屈三妹和妹夫…… ”想起兩個妹妹好歹魂歸故土,自己的丈夫與兒子卻只能草草埋骨他鄉,愈發傷心斷腸。
子歸“撲通”跪倒,雙手撐在地上,淚珠滾滾而下。那平生未曾當面呼喚的兩個字,竟被堵在胸腔出不來。當她終於能夠發出聲音,好似連同肺腑一道離開了身體。
“爹…… 娘……”
也不知過了多久,發現子釋居然陪在身邊掉淚,趕緊拖他站起來:“大哥,我沒事……都這麼多年了,沒什麼好難過的……地上涼……”
“啊,沒關係。我就是……看你和姨媽哭得痛快,忽然也想替咱們爹媽哭一把……”
長生在旁邊握住他的手。早知這一趟必定害他傷神傷身,卻非來不可,無從避免。
太子殿下站在墳前上了一炷香,莊大人和倪統領也過來祭拜昔日威遠將軍。
長生對子釋道:“回頭選個日子,將二位長輩遷址改葬,就以子歸的名義,重新修陵立碑吧。”
後邊莊令辰應一聲:“我馬上安排。”
長生看看情形,不能再待下去,立刻指示返城回府。
回到府中,長生再沒有出門。子釋眯了一個時辰,打起精神吃幾口飯。到得夜裡,兩人說說這個,談談那個,神枯方慢慢開朗,不似白日那般悍悒怏不快。
長生特地要哄他開心,盡揀百官群臣的各色笑話講。平日太子殿下身在其中,哪怕再如何滑稽可樂,也得把著分寸忍耐;而兩人獨處時候,又往往有其他更要緊的內容可說,如此這般為博心上人一笑,開單口相聲專場,還真是頭一遭。
子釋被他逗樂幾次,支著下巴走神:比烽火戲諸侯可英明多了……
“……你上回不是說我那身衣裳好看?我跟你講,覺得不好看的人有的是。信勇侯,也就是四皇叔,叫人把他所有朝服上的黼黻刺繡全拆了。我頭天回來看見就奇怪,等到冊封大典上,見他還是那身穿戴,找人一問,才知道這兩年都如此,父皇也拿他沒招。上下全看習慣了,任憑他一個人滿身大補丁站在朝上……”
子釋哈哈道:“他一定是不滿意皇帝老爹推行夏化,重用夏臣。”
“沒錯。好在不滿歸不滿,他也不敢真跟父皇對著幹,發洩發洩而已。如今天天在家逍遙享福,不到重大典禮不出現,大夥兒好些日子沒瞧見他那身大補丁了……”言下似乎頗為遺憾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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