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第1/3 頁)
只有在這夜深人靜時,常秋才能抽出神思來念及畫扇。他偶爾會想,以她的聰慧和淡然,若此刻能伴於自己身旁,自己也許能少幾分焦躁和艱辛之感。可自家的事兒本就該自己一肩扛下,而對她而言,認了親成了官家之女,也算是對之前半世飄泊梨園的安慰吧。倘若有朝一日事過境遷,不知自己是否還有機會可向她一訴衷腸呢?
微涼的青石小路上,主僕二人步履匆匆。錦衣夜行,月色漸濃。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流亭(2)
六月十八,流亭。
元城和畫扇到達這個即墨以南不遠處的海邊小鎮時,天空中正飄舞著濛濛細雨。天光暗淡,街上車少人稀,頗有幾分蕭條破敗之感。自下了馬車後,畫扇便覺得失望。在凌姨口中,流亭是個美麗的地方,人雖不多,鎮子也小,甚至略遠一些的人們有許多都不曾瞭解它的存在,可這裡卻留存著素頎和宛凌姐妹倆最為芳華的時光。這裡亦是自己出生的地方,只可惜還未待到記事時,為了家中的名聲,凌姨便作主舉家遷去了聊城。
可眼前只是一個看起來再平常不過的小鎮,不知哪裡才算得上美,也絲毫不似自己彈了十多年的那首琴曲中描繪得那般激盪人心。畫扇略略無奈地轉過頭去,卻發現元城自已不聲不響地走進客棧,同自己一樣看不出欣喜,眼色中多是茫然。
女子默默地跟進客棧,眼見著父親仍是面無表情、一語不發,終是忍不住開口嘆道:&ldo;原來這流亭不過如此。&rdo;
聽見此言,元城卻好似醒神了一般,眸子倏忽亮了起來:&ldo;那是因為你還未看見大海。待哪日天氣清明些,爹便帶你去海邊轉轉。&rdo;說著,元城自笑了起來。那笑容不似平日裡那般沉穩慈祥,此刻卻如春風般輕柔洋溢,彷彿可吹走天空的陰霾。
畫扇不覺愣了,可片刻後卻莞爾一笑。看來這不起眼的小鎮上果是有令人沉迷的記憶呢。
而元城轉眼又回到了自己的神思中。十九年前,自己第一次來到這兒時,也是這樣的小雨天,也是住這家昏暗的小客棧。當時,那個一襲長衣翩翩的青年男子也同今日的畫扇一樣,覺得此處無可逗留,不如快些走罷,用有限的時間多遊幾處美景。誰知翌日天晴後,去了一趟海灘隨意一走,便再也捨不得挪開步子移開眼。
轉眼半生,物是人非。時至今日,你的元城總算是歸來了。
只可惜,便是那碧海藍天未變,他卻再也無法見到你那曼妙身姿和甜美面龐了。
素頎,對不起。我來晚了。
翌日,眼見得天色晶明,父女倆一早便來到海邊。海天一色,潮起潮落,令人流連忘返。兩人這一待便是一整日,這一聊便是半生情。
&ldo;這海真是波瀾壯闊啊。&rdo;生平第一回見到大海的畫扇沉默了半日,終開口嘆了這麼一句。可話音未落,她卻已自皺了皺眉。在這一望無際的海平面外,自己這句不鹹不淡的話顯然是半分力量也沒有,彷彿一把隨地可見的細沙被隨意地撒入海中,然後連泡沫都未起,便匆匆消失不見。&ldo;在這般畫境中,所有的人物都顯得如此不起眼了。&rdo;
&ldo;非也。&rdo;一陣海風吹來,元城不禁眯起了眼。他頓了半刻,方悠悠開口,&ldo;若誰都起不了眼,那我也不會為此羈絆多年了。&rdo;
那一年的素頎,雖只是個十九歲的海邊漁女,可在年少的元城眼中,卻美若天仙。她不如西北女子豪放,也不似江南女子糯甜,可那個赤著腳丫在海邊自在躍舞的身影,卻一下子便抓住了元城的眼。他從未見過女子可以自在成這般,那身姿步態和笑顏,竟讓身後的碧海藍天都幻化成了背景,再偉岸再壯闊彷彿也只是為了襯託那個姑娘而存在。那時,元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