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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樹還在,當初他就站在樹下忍著撕心裂肺的痛楚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女人抱著自己的兒子走進了那座小樓。如今,樹下搭了一個臨時的帳篷,帳篷外面拉著一根繩子,上面掛滿了衣服。
對面的小樓已經不復存在了。十幾天的時間,解放軍戰士日夜不停的在唐山市挖掘著,許多坍塌的樓房沒有清理完,可是幸運的是,那座小樓已經清理到底了,此刻展現在鄭天豪眼前的是一片瓦礫。
&ldo;老大爺,我想打聽一個人。&rdo;鄭天豪的雙腿發軟,他來到樹下的帳篷前,向一個看上去七十多歲的老人打了個招呼,此時此刻,由於緊張,他的口腔裡面乾燥得像一片沙漠。鄭天豪不斷的伸出舌頭舔著自己的嘴唇,可是舌頭是乾的,嘴唇也是乾的,這就讓他更加難過。
&ldo;喝口水。&rdo;老人神色有些漠然的把一個軍用水壺遞了過來。
他感激的接了過來,喝了一口。
&ldo;你要找誰?&rdo;老人看著緊張的鄭天豪,一點也不為之所動。
&ldo;這裡,還是那座三層的紅色小樓嗎?&rdo;他顫抖著指了指那片空蕩蕩的瓦礫場。
&ldo;是啊。58年,大躍進那年建的。&rdo;老人那雙渾濁的眼睛裡面似乎流露著一絲傷感,畢竟這裡曾經是自己居住多年的家園。
&ldo;地震……,小樓的傷亡大嗎?&rdo;鄭天豪有些支援不住了,他非常想坐下來,或者再到那棵樹上靠一靠,可是老人似乎沒有感覺到這些,他看著這個外來的年輕人,似乎覺得他的問題提得很白痴:三更半夜大家都在熟睡中,地震就來了,傷亡小得了嗎?
&ldo;四十八戶人家,一百八十多人,活下來三十四個。&rdo;老人說的彷彿不是曾經有血有肉的人,聽他的語氣,好像在告訴鄭天豪土豆兩毛錢一進,蔥頭一毛八一樣平常。
鄭天豪感覺自己有些虛脫,他的冷汗不住的往下流,兩條腿也像打擺子一樣的抖了起來,他快要堅持不住了。
&ldo;二單元的二樓,左邊那個房間,那家人,他們,怎麼樣啊?&rdo;他艱難的回身對記憶中的方位指了指。
&ldo;車工楊育山?一家三口都去了。&rdo;
&ldo;去了?去哪裡了?&rdo;鄭天豪的眼前開始出現七彩的光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ldo;死了。&rdo;老人抬頭有些訝異的看了看這個中年男人,這座城市十幾天來一直迷漫著死亡的氣息,每個人抖麻木了,可這個人卻好像新來的一樣。
&ldo;死了,死了……&rdo;鄭天豪咧嘴笑了笑,從他聽說唐山地震的那一刻起,不就已經做好這方面的準備了嗎?自己還以為兒子有超常的本能,一旦遇到危機就會給自己傳遞資訊,我他媽的為什麼這麼天真?即使兒子真的能夠發出資訊,又憑什麼發給我?就因為當初在他最需要關愛的時候我拋棄了他?
&ldo;那個車工……,楊育山,他在這裡住了很久吧?孩子多大?&rdo;鄭天豪的心臟似乎被一隻手肆意揉捏著:我為什麼拋棄孩子?抱孩子逃走不就好了嗎,或者乾脆就留在唐山,我就不信他沈威真的會對我們一家老小趕盡殺絕?就算他要下毒手,可是這裡畢竟唐山不是他沈威的天下,畢竟還有地方可以說理啊。留下來,就算此刻我和兒子一起躺在瓦礫下面也沒有什麼後悔的,可是我卻跑了。沒有了父母,當災難來臨的時候,會有一雙堅實的臂膀護住兒子嗎?他多麼希望當時自己就在兒子的身邊……
八年了,兒子長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