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2/4 頁)
久,趙眉方說。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與香港相比呢?”
“在香港,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也沒時間想。”
忽然有流星。
“你記得港大化學大樓外的草坪?那時我們總在那裡想,什麼時候才有一個我們的家庭,點著燈,像星星。”
“唔。”
我記得的趙眉,頭上總戴一頂秀氣的學護帽,時常默唸護士的座右銘:“溫柔、愛、關懷。”
“我時常渴望有長久安定的生活。我的要求原來很簡單。”
而我期望香港的摩天大樓如人類文明,一直通往天堂。我以為我的建築是巴比塔。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呢,那時候,我們還年輕。
趙眉輕輕地靠著我的肩。年來搬了三次家,生了兩個孩子,她已經非常瘦弱而鬆浮,身體像一個洩氣皮球。
“我們回香港去,好不好?”
但趙眉真的怕。中英談判觸礁,港元急劇下瀉,市民到超級市場搶購糧食。趙眉從醫院撲來找我,還穿著護士制服,只在我懷中哭道:“住不下去了。讓我們結婚,離開香港。”她的白帽在我面前晃動如蝴蝶。彆著白帽的竟是一支一支的髮夾,無端端地生長著,像刺。
她要跟我結婚我便答應了。我沒有想過要拒絕,我愛她。
“陳路遠。”她總是連名帶姓地叫我,小小的手伸過來,握著。
“很奇怪。近來我老在找東西,總覺得失掉什麼似的。”她怯怯地笑起來,“你上班了,我總覺得永遠不會見著你似的。”
“失去什麼。就像你已經在墳墓裡了,我在你的墳頭走過,在呼喚你的名字。”
我一直沉默著。黑暗無處不在,遠處公寓房子的燈,已經遙不可及了。是的,失去什麼,永遠不能再回頭了。
“我們還是不要想回香港的事了。”趙眉又轉念道,“因為我又懷孕了,路遠。”
“哦——”
“一個孩子就是一個新希望。讓我們好好的,給他關懷、溫柔、愛。”她將我的手輕輕放在她肚皮上。我的手突然發熱——懼於生之無知未來,我只吞吞吐吐地道:“一定非要孩子不可嗎?”我腦裡慢慢浮現一個血嬰,半埋在泥土裡,趙眉和我,在黑暗中呼喚尋找。'
“一定非要孩子不可。”趙眉緩緩地答,很緩慢,但很堅定。我知道她決定了。 我們以為自此便可以安頓下來。孩子是個壯大的男嬰,我們叫他小遠。小遠比兩個姐姐都好脾氣,晚上總酣睡,不大哭。哭也見好便收,性情似乎比較開朗容易。
事情還是一件一件地發生。明明上幼兒班,突然不肯上學。趙眉又哄又嚇,總不得要領。她已經3歲多,突然扭著脾氣,撒了尿。趙眉替她換褲子時才發現她腿上都是瘀痕。她才說:“同學打我。我和幼生講中文,他們便打我。”幼生是班裡另一箇中國學生。趙眉觸電似的,皺著眉,跟我說:“路遠,我怕不幸的事情還是要發生。”
裁員還是裁到了我身上。我拿著支票與措辭客氣的辭退信,回到家裡,在門後緩緩跌坐。冬日的黃昏來得特別早。我怕又是漫天漫地的白雪,嬰兒夜夜啼哭,我們互相殺戮傷害,血濺成淺淺的池塘,說不定其中還會開一朵冰涼的白蓮。在廚房找到了趙眉,我只能緊緊抱著她:“如今我只有你了,趙眉。”
我軟弱的時候趙眉總很堅強,為我煮了咖啡,說:“我們還有足夠一年半開銷的積蓄,況且還可以領救濟金。”側著頭,想了想,浮現了一個恍惚的微笑:“幸好三藩市不下雪。不然,我想,我大概會死的……孩子也活不下去……”忽然目光凌厲地看著我。我心頭一震,跌碎了手中的咖啡杯。
我懷疑我們心裡的什麼角落,失去記憶與熱情,正綿綿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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