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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崔看了她一眼,“原來你在家沒有發作過?我四妹出孃胎就有這個毛病,她幾月發作一回,只是她身子不及你壯,不如你好得快。”
齊理聽得這癲病“幾月發作一回”,心裡沉甸甸的,小崔似是覺察出她的不安沮喪,柔聲逗她說話,“對了,咱們雖都是永定河水災被賣的,你平日裡少言少語,不和大夥兒親近,大夥兒只知道你叫粟娘,你姓什麼?家在永定河邊哪個縣?我是直隸滄州人。”
齊理沉默半晌,把頭埋在小崔懷裡,含糊道:“我姓齊……”
小崔輕輕笑道:“姓齊?齊粟娘?”
“……是,我叫齊粟娘……”當初的齊理,現在的齊粟娘把眼淚在小崔的衣襟上擦去,抬起頭來,正要說話,只聽得外頭又是一陣鞭響,人牙子的叱喝聲傳來,“快!快走!”
車廂搖晃得快要散架了似的,小崔摟緊了齊粟娘,皺了皺眉頭,疑惑自語道,“怎的這般著急?”車廂裡的孩子們終於被晃得再睡不成,一個接一個坐了起來。
這些孩子小的不過是六七歲,大的不過就是十三四,都以小崔為首,和他說話,聽他安排。小崔一時顧不上齊粟娘。齊粟娘見得孩子們都醒了,也不再開口。她來這世上,見著的只有人牙子、幫閒和孩子們。他們說話時遣詞用句、行事時進退禮數,與她前世裡全不一樣,她稍不留意就會露了破綻。小崔雖是甚有見識,但心疼她有病,把她當自己的四妹一樣照料,多半不會懷疑她,她也只敢說上幾個字,更不敢去和別的孩子親近,只能躲在小崔身邊裝呆愣,看著他和孩子們說話,暗暗模仿。
清晨的陽光一線接一線地漏了進來,照在了齊粟孃的臉上。齊粟娘側目從車廂裡的裂縫裡看去,初升的太陽散發著金紅色的耀眼光芒,康熙三十七年的大年初一開始了。
驀然間,官道上響起急促的馬蹄聲,似是有不少馬匹從後面趕上了來。小崔與齊粟娘同時一怔,便聽得趕車的幫閒惶怕的叫聲,“當家的,怕是昨兒晚上的事發了,咱們把那寶貝還回去——”
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馬蹄聲轟然漸近,後頭的人已是策馬趕上了最後一輛騾車,竟有百騎之多,不一會兒就把三輛騾車團團圍住,趕下了官道,停在了道邊稀疏的白楊林裡。
齊粟娘滿心驚異,馬上的人個個穿著油光水滑的皮襖子,戴著皮帽子,顯是出身不凡,有七八十人還挎著腰刀,皮襖子下的箭袖青袍看著分明是官服。
“是京城裡的滿旗大貴人。人牙子惹禍了。”小崔從車廂裂縫邊轉過頭來,臉上有掩不住的震驚與不安,急急道:“大夥兒千萬別出聲,別哭,別招了貴人們的厭——”他的話還只說到一半,便聽得一陣咒罵踢打之聲,人牙子和兩個幫閒被挎刀侍衛從車駕上拖下來痛打,淒厲的慘叫聲接連響起,“大爺,小的再不敢了——”車廂裡的孩子們個個驚得臉色蒼白,兩個最小的已是哭了出來。
小崔一把抱住那兩個孩子,“不能哭,不能出聲,安安分分的,才能保住命。”
鋼刀從刀鞘中撥出的聲音驀然響起,齊粟娘全身僵硬,牙齒打戰,不過是正中那位滿旗大貴人的一個手勢,人牙子和兩個幫閒哼都沒哼一聲,便丟了性命,咽喉上的傷口泊泊地流出鮮血,淌了一地。
空氣中飄浮著濃濃的血腥味,車廂上的破木門吱呀一聲被扯了開來。齊粟娘連吞了兩口吐沫,強忍著恐懼,被小崔緊緊牽著,從車廂上走了下去。孩子們被十幾個沒挎刀的隨從驅趕著,跪在白楊林中積雪未消的凍地上。十步外,人牙子和幫閒的屍體被白楊樹的陰影掩蓋著,黑紅黑紅一片。
“主子,找著了!”尖細陰柔的嗓聲響起,一個白淨無須的體面隨從,利索地在死人懷中翻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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