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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她很少跟我提及她的家鄉,即便談到,無非也就說些大山深處的孤闢,所講的,也是些令人費解的東西。如今,我開始瞭解到,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歡談論自己的家鄉,至少她是這樣的人,在我與她如此之久的接觸中,她並不是那種內斂,羞澀,不愛說話的人,我與她的談話中也早已沒有任何隱諱,無話不談,我猜想,她對我的家鄉已經是瞭如指撐了,那片聖地在自己心愛之人踏足之後,變得如此美麗,豐繞,一片繁榮。而對她的故鄉,我確一無所知。
我並不感到慚愧,而是害怕。已經到達新地了,司機為我們指了去山裡的路,但我還是不知所措。
山裡的路並不好走,稀疏的樹木沒有投下能夠讓人感覺涼爽的陰影,風是從不遠處的荒地刮來的,苦澀,炎熱,夾雜著塵土和沙子。我並不感到奇怪,在汽車裡旅行都難以堅持的旅行者,踏上這條走不到盡頭的荊棘之路,她會變得虛弱不堪也在遇料之中,我進退兩難,而且真的束手無策。她依然堅持走下去,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到慶幸,因為至少在這一點上她並沒有為難我。我讓她靠在樹下休息,病痛讓她的眼眶深陷下去,而眼球確凸了出來,她不斷用衣袖拭著汗水,也許還夾雜著淚水,至於她為什麼哭,我不知道,我只看到拭得紅通通的眼眸。然而她的動作又是如此緩慢,即便不去看那蒼白的臉色,也能夠想象她受著怎樣的折磨。
已經沒有辦法在走下去了,她用手捂住臉,滾燙的臉頰變得通紅,眼光也暗淡下去。我只好揹著她繼續走下去,但眼前是綿延的群山,一座連著一座,像腳下這條路一樣,沒有盡頭。我擔心的事情並不是完全沒有必要,在這片人跡罕見的地方,如果迷失方向後果可想而知,病情的不斷惡化更是讓我感到迷茫。但沒過多久,一隊頭上裹著白色亞麻布的送葬隊伍迎面走來,他們抬著棺材,低著頭從我身邊走過,用貪婪的目光打量著病人,那個披散著濃密頭髮,牙齒露在外面,嘴裡吐著苦水的女人。
我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我向老人們尋問,他們告訴我,離這裡最近的村莊,就在山的另一頭。來不及多想,我把病人背進村子,好心的村民把病人讓進屋,我把醫生給我的藥熬給她喝,她才開口說話了。
“離家越來越近了,”她抬起頭,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我能感覺得出來,山裡的氣息就像羅盤指標一樣指引著我前行的方向,我能用鼻子嗅到,能用耳朵聽到,也能用眼睛看到。我曾試著不去想這些事,可是它們就像折磨著我的病痛一樣時刻提醒著我要不斷前行,只要停下來,就有可能永遠也到不了終點了。”
然而我們還是沒辦法繼續走下去。山裡開始下起雨來,罕見的大雨,一下就不願意停下來了。雨水淹沒了莊稼,沖毀了道路,淤積的泥土堆在門口,狂風也不斷肆虐著這個村子,樹被連根拔起,電線樁因為年久腐朽而倒塌,村子裡電力裝置中斷,很快便與外界失去了聯絡。
雨水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河水徘徊在山凹不肯離去,村子裡不時傳來房屋倒塌,家禽走散的訊息,出去尋找的人也很快下落不明,恐懼在村裡漫延,人們足不出戶,一但房屋被毀,死神帶走的往往就是整個家庭了。
時間在向後推移,生命確在不斷消逝。
雨已經整整下了三個多月了,這對病人並非沒有好處,要不是她擔心回家的事情,也許她的病就能夠痊癒。病人的情緒總是難以琢磨,焦急的心情影響了她的康復,但越發糟糕的情況也許沒法等到病人痊癒了。主人家的糧食受了潮,沒有辦法烘乾,只能看著越來越少的糧食一點點爛掉,牛群也在夜晚撞破牛欄,跑到樹林裡去覓食,在林子裡走散了。眼看這場大雨讓這個家漸漸衰敗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要為吃飯而發愁了。
我不忍心在繼續待下去,而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