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阿木下山(第1/3 頁)
屋外的天剛泛出些豆青,阿木已經收拾好自己,將不多的幾件衣衫收攏在一個灰樸樸的方巾中,四角繫緊扎於胸前,接著又鬆了鬆,將桌上的僅剩的一張幹餅揣進了懷裡,再一次紮緊包袱帶子,邁出了屋外。
山上的清晨靜謐溼冷,阿木摸了摸胸前,那麵餅似給了她無盡勇氣,回頭關上了門,便一個箭步扎入了樹林。
她繞到山後的兩座孤墳前,一座墳上的土尚新,一座卻看得出有了年月。兩座墳皆未立碑,周圍也片草未生,只有一棵枯樹孤零零枝椏著,甚是寂寥。
阿木靜立了一刻,末了,來了一句“我走了”。
阿木在林間越走越快,最後乾脆在樹木間躍起,很快便出了山,這時才感覺日頭已漸漸高起。她抬眼望去,寥寥幾戶農家在不遠處的黃綠之間,一片盎然,熟悉又陌生。
她雀躍而又忐忑地沿著雜草叢生的小道走到了一條略寬的土路,辨了辨方向,抬腳向東走去。走了半日,總算看見一星半點兒的人,或走或推車,向著前方趕去。
初次下山,阿木對一切新奇,不過她面上不顯,只偶爾放慢腳步,豎著耳朵,四處打量。
“老六,這回賣的啥?“
“沒啥,還是些魚。”
“又是你婆娘弄的?你小子不行啊,還不抵你婆娘,回回都是她弄魚。”
“放屁,老子咋不抵婆娘了,老子不行,老子婆娘能嫁給老子?”
“那是你婆娘眼瞎!”
四周一片鬨笑。
叫老六的賣魚漢兩個褲腳高高挽起,黑而精瘦的小腿上,幾條泥痕混著草葉已經半乾。人個兒雖不高,可肩上挑的東西委實不少,一頭擔著一人高的幹樹枝,粗粗細細的,一頭卻挑著個籮筐,最上面蓋著樹葉,隱約露出拳頭大的魚頭來。
一旁說話的中年漢子也挑著擔子,擔子兩頭都是幹木枝,卻壘得高過他自己的頭頂,漢子兩手扶著柴火,歪頭去擦頭上的汗。兩人雖挑著擔子,說著話,腳下卻慢點不比阿木慢,著急忙慌地往前趕。
“三爺,石哥的媳婦啥時候進門啊?”
“快了快了”
“到時候叫我們喝喜酒啊。”
“一定一定!”
要娶婦的三爺瞧著歲數有五六十,頭髮已全白,黑瘦的臉上一道道深溝,肩頭搭著根一掌寬的帶子,帶子兩頭勾在了木輪車的把手上,車身窄,卻放了半個麻袋,兩個筐,還有零零碎碎的幾個小袋子。兩個筐裡裝著些綠葉菜並幾個葫蘆,瓠子,白皮冬瓜。一個三四歲的娃娃坐在麻袋上,身子隨著車子晃動,兩手緊緊抓著麻袋的一角,瞪著兩隻大眼盯著阿木瞧。
“李家嫂子,又是來拿藥來了?”
“唉!”
“大侄子的病咋樣了,我聽說那觀音廟裡的娘娘符靈的很,大嫂子你要不去求一張來,給侄子試試。”
“試了,還是沒用。”
“嫂子別急,都說那是富貴病,說不得好好養養就能好了呢。”
“我就盼著他能好,也不枉他爹替他遭那麼多罪。”說話的婦人話到末尾隱隱帶著哭腔。
婦人只挎個籃子,上面蓋著件灰色的衣裳,看不出下面的東西,頭上包著個頭巾,面上一臉愁容,只低著頭趕路,偶爾跟一旁的婦人答一句。
路上的人,甭管老少,衣裳都或多或少打著補丁。
阿木低頭摸摸自己的衣裳,顏色雖單調了些,到底沒有補丁。啞叔待她甚好,阿木想到。
近晌午時,阿木總算到了烏縣縣城。
縣城不大,以阿木的步子,半個時辰的功夫就可逛個遍,縣城也破舊,街上路人也不多,倒是食茶酒棧個個不少,當賭淫娼也樣樣不缺,還有那燒香的寺廟,掛幡的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