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我不擅長逃?(第1/2 頁)
王桂花抱著孩子嘴裡不住喃喃:“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
歸雲魂不守舍的站在那裡環顧一週,看著夜幕下那些遠的近的模糊的清晰的各色臉孔。
他被圍在中間,就像被一根巨大的柱子被定在當場,一張臉上無悲無喜無怒無哀,就那麼呆愣愣的站在那裡,不知開口說些什麼,也再說不出什麼了。
一個多月下來,他每天遊走在這些病患之間,每天看著人們在生死邊緣掙扎,他比誰都清楚,他救不了他們,救不了任何人,不但救不了,他感覺自己反被他們脫下了地獄,掙扎求生。
心裡不住有個聲音在不住吶喊:“誰能幫幫我?誰能拉我一把?”那聲音從細細的輕輕的,漸漸變得震耳欲聾。
他拼命假裝鎮定,害怕那讓人羞愧的聲音被別人聽見。
泓澈看著這樣的殿下,忍不住圓圈紅了,眼眶裡閃著晶瑩的水珠,喝道:“他夏州國堂堂的三殿下,會為了點吃的,就待人不公嗎?他若是那樣的人,好好呆在皇宮裡頭不就好了,幹嘛跑到這裡跟著你們受罪?”
說完人群更靜默了,好像這些人都消失了似的,再沒有一人發出聲音。
四周靜的只能聽見湖水濤濤的流動聲,樹葉的沙沙聲,烏鴉粗噶的叫喚聲,婦人低低的抽泣聲,還有歸雲咚咚的心跳聲。
許久他終於撥出一口氣來,剛要出聲吩咐官兵收拾了遺體,便被泓澈攔住了:“殿下,你太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
平時他定然不會把爛攤子扔給別人,但他真的太累了,便點頭應允,轉身進了林子。
他聽到泓澈吩咐官兵把遺體帶走,聽到婦人哇哇大哭,聽到眾人低聲議論。
“太慘了,一家五口就剩她一個了。”
他捂住雙耳越走越快,漸漸跑了起來。
他明明盡了全力的,可是卻一個人都留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個病人在他面前死去。
他轉眼已衝進了樹林深處,腳下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幾欲撲倒。他都不管了,他只管跑,跑回龍青山,跑回師父身邊,跑到沒有疫病的地方去,跑到誰都看不到的地方去。
是誰說“我不擅長逃”?其實那只是面前的事物不夠可怕,不夠讓你無能為力,到了那個時候,逃才是本能。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覺得腳下虛軟,再也邁不開步子,咚一聲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他就地趴了許久,久到他以為天都要亮了,身上才續了些力氣翻了個身,仰面看著天幕,卻看到了密林之上有一立錐之地,透下一角幽幽藍幕點點繁星。
天怎麼還不亮?為何還不亮?他就想天亮回一趟龍青山,去問一問師父,眾生皆苦,他該如何自渡?
他躺了許久,感覺天幕有些模糊有些扭曲,樹影重重都是鎖住他的監牢,他連掙扎的力氣都盡失了,只能躺在這方狹小之地苟延殘喘,無力的閉上眼睛,有溫熱的東西流進了耳朵,溫熱的滾燙的陌生的。
他伸手一摸,才驚覺是淚,原來他也是會哭的?
他憶起九歲那年第一次踏出皇宮,天上紛紛揚揚的大雪飄下,腳下是新白一片,空氣裡都是濃濃的冷意和母親撥出的白氣。
母親哭哭啼啼拉著他冰冷的小手,可他卻一滴眼淚都沒流。他想起自己想要牽一牽父皇的手,父皇卻把他的手撣開了,罵他是害人精,害死了他心愛的歸心公主,他也沒有哭。
他從來沒有眼淚,以至於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無血無淚的人。
他竟然也會哭?!
他摸著那漸漸冷了的淚水,突然嗤嗤笑了出來,越笑淚水卻越多,最後他自己也分不清他是在哭還是在笑了。
他只管自己靜靜的隱忍的壓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