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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絲綢,至極低沉處卻又恍若繞樹三匝的雀鳥。空曠天地間,彷彿只剩下那少年的歌聲,每一節每一拍都極準確地擊打在範文嘉的心口。她忽而展顏微笑,忽而雙頰緋紅,又過得片刻,眼淚竟撲簌簌地直落下來。
他唱的,竟然是這樣一首極纏綿極衰傷的情歌。
那歌極長,等到扎西頓珠唱畢之時,天色已黑盡。小樓的窗不知何時已經推開,透出的紅紅亮光在那少年的身上籠出一層微亮的輪廓。樓內的人彷彿又說了幾句什麼,扎西點頭道:“我知道了。師父你說我唱得還不夠好,太過哀傷就失去了倉央嘉措的真意。就像這格桑花,開得太豔就意味著下一分鐘的凋謝。我會回去好好體會的。”說罷向著小樓極深地鞠了一躬,看樣子便是打算離開了。
範文嘉頗有些不服氣,恨不能朝著那窗內的傢伙大喊一聲“瞎說八道”,卻又怕嚇著了扎西。再一想,不自禁地自覺好笑。
正遲疑間,那少年已經走到面前,睜大眼睛直看著她。
“文嘉姐姐,你跟了我這麼遠,就是為了聽我唱歌嗎?”
那極認真的稚氣表情竟令範文嘉心疼起來。她有些猶豫地伸出手,揉了揉那少年的頭髮:“珠珠,能聽你唱這麼好聽的歌,姐姐的運氣真好。那樓裡是教你唱歌的老師嗎?他是什麼人呀?”
扎西微笑:“姐姐,不是我不想說,是不能說。等到以後有機會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去。柏然哥哥和少華哥哥他們該著急了。”
月色如洗,直照在那少年烏黑挺直的短髮上。範文嘉情不自禁地轉頭看他,只覺得這少年喇嘛與她有說不出的緣。但那緣分卻又總是隔著一層什麼東西,她恨不能挑開它,看他那雙極深遂的眸子裡到底藏著些什麼。
但彷彿又有些害怕似的。
雖然只是十六七歲的孩子,但愈是沉默地並肩往下走,愈感到某種極沉著的力量在身際簇擁著她。若即若離,既是大溫暖,亦是大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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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經院(1)
此後數日,我們一行都逗留在德格城內。雖然昂江扎西活佛全無訊息,尋找手腕帶有淡紅鳥痕的中年喇嘛更是毫無頭緒之事,但這座小城自有它的魅力,竟令得我們一日接一日地逗留,誰也不打算提及離開。
這些日子,柏然每天都會在印經院消磨幾個時辰。他跟院裡的漆僧交上了朋友,簡單說來其實是對壁畫、法幢與鍍金佛產生了興趣。自從在漆僧諾那的鼓勵下提筆為脫色的畫壁添上第一抹硃紅,柏然的“工種”就已經確定下來。很顯然他迷上了這項看似簡單但卻尤其細緻的活路。有一個下午我去印經院找他,那傢伙站在一架木梯上,手拿一柄細刷,正仰頭填抹一株蓮花的花瓣。周遭的漆僧各幹各的,也沒人看著他,看來他早已經成功贏取僧人們的信任,不分彼此了。
“我可以在這裡待上一年,也許兩年。”休息時柏然這樣對我說道,“我可以當漆工,當畫匠也不錯。這種感覺真是好,如果有機會,還想做印刷工。我現在最感興趣的是造紙。少華你知道嗎,這裡造紙最奇怪的不在工藝,而是原材料。你聽說過一種叫‘阿交如交’的東西嗎?”
我皺眉,天曉得這“阿交如交”是什麼古怪玩意兒。
柏然解釋道:“我們漢人把它叫做‘瑞香狼毒’,是一種草本植物,每年只有到秋季才可以採挖。這個印經院裡所有用來印刷經文的紙都是用它造出來的。我聽說它的根鬚分內、中、外三層,用中層作原料製出來的紙是第一等,主要是給德格土司當公文專用紙。這裡用的是二等紙,是用內、外兩層合用製出來的。內、中、外三層合用就是三等紙。”
“瑞香狼毒?那這玩意兒是有毒的了?”
“有一點吧,很輕微,‘阿交如交’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