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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在教室門口,早去晚歸,風雨同舟。兒子的早夭,終於使妻子婭梅離他去了。他更是同黃黃相依為命。想去年冬天,黃黃的前腿被人打斷,本來走路已經瘸著,跑起來足不過羊的快慢,如今兩隻後腿,被汽車軋了,村長的哥又將它齊齊地截斷,更添了張老師內心的苦難。床上的黃黃,後腿用被子蓋了,身下是張老師的一件舊襖。借來一些暖氣,它慢慢睜開眼來,瞟瞟它的主人,忽然眼角溼潤,有兩顆大滴的淚,懸吊一會,終於無可忍地落在床上,喉間也有了呼嚕呼嚕的聲音。也許這就是哭吧,聽起來駭人地傷心。大夫在診所斷它的腿時,不曾有一聲叫喚,眼也乾乾地閉著。如今它就哭了,可想它所品味的是哪一樣命運。張老師看見蓋著黃黃後腿的被子,有一聲一聲的顫動,心裡便跟著哆嗦。他知道那後腿已經痛出了哪種分量,想揭開被子看看,又沒有那樣的膽略,就起身在床邊站了一會,拿手撫摸了幾下黃黃的頭,替它擦了淚水,說忍些吧,我去給你燒些湯喝,便從屋裡出來了。 。 想看書來
朝著天堂走(3)
院裡的天氣,依然的昏沉,似要落雪,卻又不肯輕易地落。從門口望去;川流不息的陰暗,彷彿把伸向遠方的開闊吞噬了。說去給黃黃燒碗熱湯,張老師卻又腳不由己地來到門口,那些最後從會場回來的鄰人,彼此間都在靜默沒有話說。
“散會了?”
“散會了。”
“有人站出來嗎?”
“有誰會呢。是去死,不是吃香喝辣。”
鄰人去了。問完這話,張老師心裡忽然有了踏實。飄忽不定的感覺,從開會始,就把他的整個頭腦飛舞得很是混亂。可是望著入門的鄰人,他又猛然地想,倒不如我去給村長說一聲,是我失手砍了小李村的人頭。有了這血紅的念頭,張老師滿腦子都被染成了紅色。他呆痴愣愣地立在臘月的門口,渾身被這薔薇色的念頭弄得熱燥起來。彷彿那死成了極細一絲血液,在他血管裡四處流動。流動了一天一夜,到現在反給了他些許的力量。想到死的時候,張老師心裡平靜得像吹著一股初春的微風,暖洋洋的,還能覺摸出柳絮楊花對心的撫摸。直到離開門口,他還依舊感到一股異樣的溫暖,在血脈中默默地流淌,流得很顯舒緩。回走時,他不為這血淋淋的念頭驚奇,卻驚奇自己對這念頭的平靜。想到底怎樣了呢?足也不過剛鄰四十歲的界河,如何對死就這樣的平靜,這還了得嘛。
黃黃疼痛的哼嘰,終於響亮起來,一聲聲細雨樣在院裡滴落。那叫聲彷彿張老師血液中迴圈的微微脈搏,替他哼出了幾分心聲。他在院裡仔細聽了一陣,頭頂飛過一聲雀叫,驚醒他到了燒飯時候,慌忙進去灶間,攏到灶下一堆乾柴,往鍋裡上了幾碗涼水,燃火拉上風箱。從灶口撲出的紅火,很像他剛才在門口產生的一片念頭,又熱又旺,驅趕了他身上的寒氣,使他人在臘月,身感一種少有的暖和。灶間房裡,是亂得不能再亂。當年妻子梅在時,把這房收拾得何等利索。她要求筷子入嘴的一端,一定要朝筷簍的口上。燒煤時煤渣要一天一掏,燒柴時,柴火必須齊齊碼在灶下。碗也必須扣在案板下面棚板上,擀杖、火柱、面布、鹽罐、油瓶,都必須放在她定好的位置。至於上房的睡屋,那就更加井然有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床不疊被子,決然是不曾有過的事情。就連孃的被褥,一季換洗一次,一年四次從未少過。那時候,張老師應有盡有,吃飯和穿衣,談論和愛情,一切都染著鄉間淡綠色的詩意,享不盡的天倫之樂。然到了今天,一切又恍若隔世,走的走了,去的去了,都如斷梗浮萍,一去不返。留給他的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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