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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也只喝了一碗,這時候正伸出舌頭舔碗底子,縮回舌頭放下碗對二孃說:&ldo;不熬了,節省些,說不清在這要藏多少日子呢,一頓吃光了剩下的日子咋打發呢?有沒有鍋底子?&rdo;
二孃說:&ldo;還有些鍋底子。&rdo;
奶奶說:&ldo;刮出來餵狗娃子。&rdo;
二孃就用鍋鏟子刮鍋底,鍋底子和鍋鏟子摩擦出尖銳的吱吱聲從耳朵一直鑽到牙根子,牙根子立即軟了。二孃把鍋底子盛到我的碗裡,黏糊糊的,還有鍋巴,這是奶奶特殊照顧我,我也不管別人,吸溜呼嚕吃完了就伸出舌頭舔碗底子。這是跟奶奶養成的習慣,她常說浪費一粒糧食死了閻王爺刮腸子哩。
大家都吃了個半飽,卻誰也不提沒吃飽的話,我們都知道奶奶說得對,在這裡還不知道要躲多少日子,今天圖了痛快等到糧食吃完了要是保安團還不退,就只剩下喝涼水這一條路了,除非不怕挨槍子硬往外跑。奶奶躺了一陣對大掌櫃說:&ldo;你說今天這保安團是什麼路數?咋偷偷摸摸就上來了,咬人的狗不汪汪,明擺著是把我們往絕裡整呢。&rdo;
大掌櫃說:&ldo;我想不會是縣裡的保安團,縣裡的保安團要來我們不會不知道。&rdo;
&ldo;這些狗日的到底是啥路數呢?&rdo;奶奶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我們。可惜沒人能回答她這個問題。今天的事情確實有些蹊蹺。我們讓人家追在屁股後面打了大半天,至今我們連人家的路數都不知道。這幫保安團跟我們過去打交道的那些不同,過去那些保安團進山清剿我們,就是做做樣子給上面交差,胡亂朝天上山上放幾排槍就回去吃大煙逛窯子了。我們連跑都不用跑,就在樑上守著,最多躲到後山轉一轉,只要他們一走我們便也收工,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抽大煙的抽大煙,該賭牛九的賭牛九。今天這幫保安團卻拼了死命跟我們真刀真槍地開火,咬在屁股後面硬是不鬆口,估計可能不是縣裡的保安團。
大家跑了一天打了一天這個時候都累了,洞裡開始響起了呼嚕呼嚕的鼾聲,鼾聲富有傳染性,很快我也朦朦朧朧地睡著了。今天一天神經太緊張了,睡著了就開始做夢,先是夢見李大個子拿了個葫蘆硬要往我頭上套,說只要給我套上葫蘆我的腦袋就變成了鋼筋鐵打的,再也用不著怕槍子了。我就老老實實讓他套,葫蘆口太小怎麼也套不上去,我跟他都急得要命。不知怎麼著葫蘆瓢就變成了驢倌倌的腦袋,血肉模糊,白花花的腦漿掛在額頭上順著眼窩子朝下面滴答,我嚇壞了,噁心壞了,連喊帶叫拼命掙扎,李大個子卻毫無察覺,還把驢倌倌的腦袋當成葫蘆瓢要套到我腦袋上。更可怕的是驢倌倌的死人腦殼居然還會笑,眯縫了兩隻蛤蟆眼,嘴咧到了耳根下面,嘴裡的氣息比奶奶的腳丫子還臭,噴到臉上憋得我喘不上氣來。驢倌倌嘻嘻哈哈地笑著,漸漸地笑聲就變成了悽厲的號叫,我掙扎出了一身冷汗,猛然間從夢中驚醒。確實有人號叫,是奶奶:&ldo;狗日的有人站哨沒有?一個個都睡死了。黑騾子,誰站哨呢?&rdo;
大掌櫃睡意矇矓地說:&ldo;站個哩,這地方閻王爺派小鬼來都尋不見,站啥哨哩?睡覺睡覺。&rdo;
別的人也不知道是真的睡死了還是故意裝睡,鼾聲、磨牙聲、夢囈聲此起彼伏,一個睡得比一個香。李大個子睡在不遠處,正在興高采烈地磨牙,咯吱咯吱的聲音聽了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我很生氣,剛才在夢裡這狗日的硬要給我頭上扣葫蘆瓢,害得我讓驢倌倌嚇得半死,他倒睡得舒服。我起身過去朝他的屁股狠狠地踢了兩腳。李大個子夢中突然遭到襲擊,&ldo;啊唔&rdo;怪叫一聲彈簧一樣蹦了起來:&ldo;咋哩?咋哩?&rdo;
我假傳聖旨:&l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