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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仔細把裙子摺疊好又包了起來,看我傻愣愣地站在地上,就說:&ldo;把衣裳脫了,叫你穿的時候扭扭捏捏地不穿,穿上又不脫了,我就是叫你試一下,迎親拜堂的時候再穿。&rdo;
我把衣裳脫下來給了她,她又仔細地摺疊起來,跟花花的裙子包到了一起。突然嘻嘻嘿嘿地笑了起來,從包袱裡往外掏了一炕的雜碎玩意:小孩子的衣裳帽子、撥浪鼓、長命鎖、銀鐲子,還有兩雙老虎模樣的小鞋……
我奇怪地問她:&ldo;你買這些做啥呢?給胡小個子的兒子買的?&rdo;
&ldo;我給他買啥呢,他有了錢自己買去。你跟花花一成親馬上就得有娃娃了,去一回西安城不容易,我就把該買的東西買上了,省得到時候屎憋到溝門子上了才現找茅房呢。&rdo;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奶奶就開始緊鑼密鼓地張羅著替我辦喜事。她專門託衛師爺到城裡找瞎子算了命,說本月初六是黃道吉日,於是她就開始大張旗鼓地為我準備娶親。她把狗娃山堡子裡裡外外到處都貼滿了喜字,我的窯洞也打掃得乾乾淨淨,炕上鋪了新被褥。過去用來接待客人商量事情的廳房張燈結彩,準備當做拜天地的喜廳。然後點上艾蒿把我的窯洞裡裡外外燻了一遍:&ldo;得沖一衝晦氣,你跟你二孃做下的事情不正道,花花人家可是黃花大閨女,這可是明媒正娶的正經媳婦。&rdo;奶奶在百忙中還不忘這樣提示說明她的意圖。在這件事情上對花花而言我確實有愧疚,奶奶這麼說我只能紅了臉傻笑。
到了迎親的那一天,一大早她就給我穿戴整齊,長袍馬褂頭上戴著瓜皮帽,瓜皮帽上還插了兩根纏了紅絨線的竹棍棍,胸口上戴了大紅花,我覺得自己就是一隻猴子,奶奶就是耍猴的。到了山下我才發現她不僅在山上作了準備,山下頭弄得更熱鬧更鋪張。那匹大黑馬也披紅掛彩,跟我享受同一個級別的待遇,似乎它要跟我同時娶親。跟我不同的是它已經有了伴兒,一頭健碩的驢,跟大黑馬一樣也是披紅掛彩,兩頭畜生站在一起倒像是它們要拜天地了。奶奶告訴我那頭驢是給新娘子騎的,本來她想找一匹馬,後來怕新娘子不慣騎馬,就找了一頭驢代替。
李大個子不知道從哪找了一幫吹鼓手,坐在一掛馬車上咿哩哇啦地吹奏著嗩吶,嘀裡咚嚨地敲著鑼鼓。李大個子也穿戴得整整齊齊,頭上還紮了一條紅帶子,跑前跑後地忙活。奶奶告訴我她讓李大個子充當婆家親戚跟我到張家堡子接新人,因為李大個子兒女雙全,又是張家堡子的女婿,人頭熟。馬車的後面跟了一大隊夥計,這些夥計們穿著破衣爛衫活像一幫叫花子,跟叫花子不同的是他們每人都帶了槍,顯然,他們既要擔負陪我迎親以壯聲威的任務,還擔負著保護我跟新娘子安全的重任。我們現在的日子比過去好多了,夥計們不但能吃飽穿暖,據我所知誰也有一身兩身換洗衣裳,再怎麼著也不至於在我大喜的日子穿得這麼破爛不堪,帶著這麼一幫叫花子去迎親,不是明擺著給我丟臉麼。我叫來李大個子問他:&ldo;這些狗日的咋回事情?把好衣裳都留著自己成親的時候才穿嗎?這不是有意臊我的皮麼?&rdo;
李大個子說:&ldo;尕掌櫃這你就不知道了,這是有講究的,叫花衣錦食,討個吉利。&rdo;
說話間迎親的隊伍出發了,最前頭是吹鼓手,緊跟著是我,我騎著奶奶的那匹打扮得花裡胡哨活像新郎倌的大黑馬,後面跟著那條打扮得花裡胡哨活像新娘子的驢,再後面就是破衣爛衫扛著槍的夥計們。我奇怪了,自始至終最忙碌的奶奶卻沒有跟著我們來,她站在村口一隻手搭在額頭上遮擋著耀眼的陽光,目送我們這支奇形怪狀的迎親隊伍。我扯轉馬頭奔了回去:&ldo;奶奶,你咋不去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