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頁(第1/3 頁)

我說：&ldo;這倒不是罵你呢，衛師爺說的是真話，你這人老實著呢，說不過人家也只動口不動手，夠君子。&rdo;

胡小個子心情舒暢了，走了幾步彎腰從地上攏起一捧雪捏成一個堅硬的雪球，揮手朝路邊的皂角樹扔了過去。樹上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灑下來，那棵樹活像突然間爆炸了一樣。

&ldo;哎喲嘿……尕妹子，莫嫌哥哥的牛牛尕，哥哥把你娶回家。哎喲嘿……尕妹子，莫嫌哥哥的牛牛尕，哥哥把你娶回家，尕牛牛種出個尕娃娃……&rdo;

&ldo;哎喲嘿……東邊的日頭西邊的地，沒有一樣是自家的。哎喲嘿……東邊的女子西邊的婆姨，沒有一樣是自家的。哎喲嘿……東邊的山峁西邊的河，只有襠裡的牛牛是自家的……&rdo;

老天爺，胡小個子竟然吼開了騷曲曲，略微嘶啞的嗓子吼出窮苦人的無奈和渴望，高亢、蒼涼、婉轉的旋律在雪野上、鉛灰色的天際迴旋，讓人覺得心臟好像被淚水浸泡著，胸膛裡暖暖的、鹹鹹的、苦苦的，五臟六腑好像被抽沒了，空蕩蕩地沒著沒落地難受。我跟衛師爺都說不出話來，默默地跟在胡小個子後面走路。胡小個子吼了一陣子忽然息聲了。我忍不住催他：&ldo;再唱，沒聽過你唱麼，再唱，唱得好著呢。&rdo;

胡小個子說：&ldo;唉，我就會這麼兩套套，還是跟驢倌倌學的。&rdo;

提起了驢倌倌，我又想起了那一年的血戰，大掌櫃的死，還有後來一連串的事情和經歷都在我的腦子裡頭一一閃現。衛師爺問我：&ldo;驢倌倌是誰?&rdo;

胡小個子說：&ldo;是我們夥裡的夥計，死了幾年了。&rdo;

我說：&ldo;驢倌倌唱曲曲唱得好，現在聽不上了。&rdo;

衛師爺說：&ldo;等啥時候咱們進城聽一回戲去，過去在西安的時候我經常到戲園子裡聽戲，美得很。&rdo;

胡小個子突然問他：&ldo;衛師爺，我聽人家說你把你主家的大老婆給日了，還種出了你的種，人家要騸你呢你才跑了，是不是?&rdo;

這種事情也只有胡小個子這種愣貨能面對面問人家。胡小個子有時候真的說不清是真的犯傻發瘋，還是裝瘋賣傻，說話直通通地就像是從肚子裡往外頭扔石頭，又像是從肚子裡頭往外捅槓子，即便不把人砸死，也肯定會砸得人很疼。他卻滿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好像根本想不到他的話能讓人像被石頭槓子砸了一樣疼痛，讓人對他恨也不是個恨法，罵也不是個罵法。衛師爺對我苦著臉笑笑，然後說：&ldo;你這人咋啥事情都想問，啥話都能說呢?&rdo;

我判斷，衛師爺的風流韻事肯定莫須有，這是他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坦然和無奈告訴我的。胡小個子卻不依不饒：&ldo;唉，這又不是啥丟人的事情，真能把主家的大老婆鬧到手上，那是你的本事麼，說一下，到底咋回事。&rdo;

衛師爺啐了他一口：&ldo;放你的狗臭屁呢，你才把你主家的大老婆鬧到手上了呢。&rdo;

胡小個子看看我忽然笑了，對衛師爺說：&ldo;你這才是放狗臭屁呢，我的主家是尕掌櫃，你這話咋說的呢?&rdo;

衛師爺反過勁來非常尷尬，連忙對我說：&ldo;尕掌櫃，我不是那個意思，你……&rdo;

我說：&ldo;你別理識胡小個子，他是放狗臭屁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