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名釀(第1/3 頁)
主觀所想和現實所見,往往有冰炭之異,雲泥之別。
比如,想象中的黑幫老大,好像就該是五大三粗的樣子,而真正的大佬往往看起來文質彬彬;再如,《鹿鼎記》裡的胖頭陀和瘦頭陀,胖頭陀明明是個瘦子,而瘦頭陀偏偏是個胖子。
郝白自以為是地一口氣喝下小半杯的“歷史的天空”,芥末直衝天靈蓋,咳嗽地上氣不接下氣,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就坐在老秋公交車的最後一排座椅上,看到眾人紛紛回頭看向自己,目光關切。郝白心說不對啊,最後一次看到老秋的公交車,還是在黑鎮桃源村的村口,清清楚楚記得已經被改造成了地地道道的靈車,此時幾杯酒下肚,眼前就看到了靈車,這可真特麼不是好兆頭啊。郝白用力晃了晃頭,想讓自己清醒一下,不料越晃越懵。
夜色酒吧的夜色更濃了。“第二重天”還沒上去,酒吧裡咳聲連天,挑戰者叫苦連天。黑大漢咳嗽地尤為劇烈,眼淚與鼻涕齊飛,黑臉與豬肝一色,大罵調酒師喪盡天良,狗日的“歷史的天空”真特麼的辣,真他孃的衝,讓費經理把調酒師喊出來,看老子不把他打得血裡呼啦,打成活生生的“三月的尼羅河”。
費經理趕緊解釋,大家可能理解錯了。這兩杯雞尾酒,紅色的才是“歷史的天空”,藍色的才是“三月的尼羅河”。所謂“歷史的天空”,老版《三國演義》片尾曲唱得好,“暗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錚鳴”,不論歷史是英雄寫的,還是群眾寫的,這個咱們不爭論,反正都是用血寫的,既然是血寫的,那麼肯定是紅色的,大家翻翻歷史書就知道啦,什麼“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伏屍百萬,流血漂櫓”“投屍某河,為之斷流”等等,故事太多啦——郝白聽到這裡,忽然聯想到在楚鹿鄉精神病院聽老董高談闊論的那個下午,看了看臺上的費經理,高度懷疑這廝可能也是老董的徒子徒孫;所謂“三月的尼羅河”,大家印象里尼羅河就是泥一樣的河,所以主觀地認為就是暗暗的紅色,這就錯啦,三月的尼羅河處於枯水期,呈現的是淺藍色,而且美學上有一種顏色,就叫做“尼羅河藍”呢。這樣做,是我們酒吧的調酒師有意為之,因為我們“第二重天”這一關的名字就叫做“上帝的誤解”——“上帝”的潛在含義就是顧客,顧客就是上帝嘛——也就是調酒師料定參賽選手們會對酒產生誤解。郝白忽想,第一重天叫“大地的饋贈”,第二重天叫“上帝的誤解”,上的酒分別是“真理”“歷史的天空”“三月的尼羅河”,看來制定九重天規則的人,未必是愚昧無知的酒肉之徒,也有著深刻的思想。
黑大漢不服,琢磨自己實在是喝不下去了,仰頭大喊:“顧客是上帝,上帝咋可能錯!”強烈要求此關作廢。
“這話不對啊!尼采大師一百多年前就喊出‘上帝死了’!西方哲學界顫抖到今天呢!沒文化,真是沒文化!”郝白循聲望去,人影綽約之中,是那位四世三公的胖墩兒發出的聲音。
黑大漢的黑臉徹底掛不住了。本來一杯雞尾酒嗆了個半死沒喝完,相當於在“武”的方面顏面掃地,又被胖墩兒調侃沒文化,相當於在“文”的方面被否定。果然,黑大漢的女朋友小白妮兒,看了一眼黑大漢,眼神裡的意思是,人家男朋友是能文能武,你他孃的是沒文沒武,也算人中一絕。黑大漢先被“小爺”跳上臺指著鼻子罵、又被胖墩嘲笑沒文化,一而再地在女朋友面前丟臉,心說是可忍那麼吃屎都能忍,一聲長嘯,再次雙手分開人群,衝到胖墩兒面前,一手把揪起胖墩兒的衣領,一手攥出了砂鍋大的拳頭,在胖墩兒眼前晃了晃,厲聲質問,可知錯否?
胖墩兒出身高門世家,從小按照高衙內的模式長大,當慣了趾高氣昂的人,沒做過低三下四的狗,在這危急關口,臉上卻流露出了劉邦式“吾寧鬥智不鬥力”的微笑,不徐不疾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