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正邪(第1/3 頁)
郝白總結了近些年來無聊騷客、庸俗文人的三大特徵:一是喜歡寫現代詩,二是喜歡寫散文,三是喜歡作序。現代詩、散文、序,看似是三種文體,其實本質上都是一種東西——馬屁文章、狗屁文字、閒屁文學,區別在於:寫了一大段東西,是為序;把這一大段分成若干小段,是為散文;把這些小段分成一句句,是為現代詩。
說是這麼說,不過有時候現代詩也能引起郝白的共鳴。比如這兩句:
當春天在枯枝中抽出了新芽,
處女唇色的鮮花開遍荒野。
在乍暖還寒的三月,春天就這樣不怕冷、赤裸裸地來了。
悠長的午後,郝白坐在鄉教辦新整改的辦公室裡,吸著小半年都沒有消散的劣質漆釋放出的有害氣息,讀著邵洵美這首充滿生機氣息的詩,忽然之間,通體燃燒,從午後暖陽的蠢蠢欲睡變成了振衣而起的蠢蠢欲動。
調到教辦這幾個月裡,風雲變幻。工作上,郝白辦文、辦會、辦事、辦報,身兼多事,以一當百,領導看郝白能幹,就安排越來越多的活兒給他幹;同事看郝白內能幹,就把自己該乾的活兒千方百計轉給郝白乾,並且已是名聲在外,經常被鄉里捉去辦文、辦會、辦事。生活上,城河裡的房子拆為平地,郝家暫時租住了一戶老舊小區的小單元房,翹首期盼回遷,因為租的房小,也因為忙,郝白並不怎麼回家。感情上,過年時程倩回來,組織小聚,暗示了一種曖昧,郝白不知所措;小尹不主動聯絡郝白,郝白也不主動聯絡小尹,見面點頭,僅此而已;小雨隨著城河裡的拆遷,不知所蹤。最關鍵者,郝白不知人生何往,不知未來何處,不知如何是好。
之前的半小時裡,郝白盯著桌子上堆著厚厚一大摞白花花的A4紙,五臟如沸,頭痛欲裂。紙上勾勾畫畫的筆跡,張牙舞爪地,越看越囂張、煩躁。這篇校長的講話稿,為了寫出這三頁紙的內容,一指厚的白紙已經被糟蹋,數不清的白紙正排隊等著糟蹋。
郝白點了一支菸,狠狠地嘬了一口,自言自語:“老子說啥來著?杜子美白頭幕府,斯賓塞淹留王庭,大好年華蹉跎在挖空心思、絞盡腦汁寫歌功頌德馬屁文章上,這簡直就是謀殺,不,這他媽是自殺!”說著順手抄起三五頁紙,“刷刷刷”,撕成了碎片,揚手一撒,紙如雪下。
他枕著椅背,二郎腿搭在桌上,自以為很像一位坐著的行吟詩人,搖頭晃腦念著詩:
生活總這樣,沒有光和亮。
不能再這樣,我要出去浪!
念罷,郝白猛拍大腿:“好詩好詩,真是他媽的一首牛逼五絕詩!”看著窗外融融春意,心念一動,順手關掉電腦,起身便往外走。
才出了辦公室,正遇見範國増晃悠悠地踱步過來,隔著老遠,酒氣洶洶襲來,郝白避之不及,趕緊笑臉相迎。範國増很有做特工的潛質,看著郝白,疑心大起,問道:“小白呀,這是準備要提前下班?”
郝白急中生智,一臉不知所云的無辜:“校長可真能開玩笑!咱鄉教辦有鋼一樣的制度、鐵一樣的紀律,上班期間哪能說走就走?我就是想去上個廁所。”
範國増一臉的激賞,拍拍郝白的肩膀:“正好正好,我也要去。”隨即打出一個飽嗝,噴薄而出的酒臭味將郝白燻得昏天黑地,心理和生理一齊瞬間窒息,沒想到範國増會誤打誤撞地將計就計。
到了廁所門口,郝白思謀脫身,點頭哈腰地禮讓:“校長,你先請,你先請。”酒後越發客氣,一副與民同樂的表情,拉著郝白的手就往裡走。
二人各自就位,並排站定,郝白肚子裡沒貨,實在尿不出來,為了緩解尷尬氣氛,一邊強自醞釀,一邊找話:“校長,我的人生格言就在廁所裡,‘前進一小步,文明一大步’。”範國増文思比尿意更洶湧,說道:“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