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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開俯身給自己倒了杯茶,剛泡好的普洱桂花,很適合消食。他喝過一盞後才對葉瑾說:「不用擔心我。」
葉瑾重新坐下,搭起二郎腿,拿起那本翻了一半的雜誌。看到哪裡不知道了,胡亂翻開一頁,葉開嘆一口氣,「姐姐。」
葉瑾茫然了一下:「怎麼?」
「你該去洗臉了。」
葉瑾臉微妙地紅了一下,趿拉著拖鞋,留給葉開一個睡袍鼓盪的風風火火的背影。
上樓梯,過轉角,十二級樓梯後,二樓走廊出現在眼前。為了方便照顧,葉通和瞿嘉夫婦住同一層。書房亮著燈,葉開不動聲色地深吸氣,邁出第一步。只是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被臨時打斷,他爸爸葉徵從裡面轉出來,看樣子是剛和葉通談完事。
「寶寶?」葉徵氣質儒雅,相對便缺失了一些威嚴的氣場。跟瞿嘉比起來,他很少過問家事,給予葉開的是含糊的自由和愛。
「爺爺在練字?」葉開主動問。
葉徵點點頭,還沒出聲,裡面傳來葉通講話的聲音:「小開,你來。」
父子倆擦身而過的瞬間,葉開小聲說:「爸爸,你最近對媽媽好一點,多哄一鬨她。」
葉徵一臉懵,條件反射地答應了下來。
書房門輕輕推開,羊毛地毯堅實厚重,老人家不容易絆到,暗紅色的提花紋路很古典。葉通果然在練字,年紀很大了,但還是可以一站站半個多小時。
知道葉開進來,他的視線也沒有從宣紙上挪開。毛筆走勢行雲流水,儒雅中隱含破竹之勢。
葉開自覺地站一旁磨墨。祖孫兩個一時間都沒有說話。葉通寫完一行字長舒一口氣,才問:「暑假過得怎麼樣?」
葉開恭敬地坦誠:「去公司去得少。」
葉通目光仍停在字上,似乎滿意,又似乎不滿意,沉吟著,琢磨著,嘴裡笑道:「你還知道。」
「爺爺上次寫的字,又涵哥哥很喜歡。他掛書房了。」葉開頓了頓,「他還說,爺爺要是不嫌棄,他還想多求幾幅。」
葉通終於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捏著墨條的手上掃過,繼而不動聲色地收回,笑了笑:「我的字不值錢,又涵他就會哄人開心。」
「他是很會哄人。」
葉通點點頭,毛筆在那方名貴的硯臺上隨意擱下,宣紙揭開一張,金絲楠木鎮紙在嶄新如雪的一面上撫過,半真半假地罵道:「不會哄人,我早就把他腿打斷!」
葉開勾了勾唇:「您不捨得。」
「不捨得!」葉通哼了一聲,看著葉開,雖然表情嚴肅近乎於板著,但目光卻沉靜平和:「……怎麼捨得?又涵是個好孩子。」
葉開一晚上的衝動在這裡畫上句號。他心臟輕顫,鼻尖一酸幾乎要湧出淚來。陳又涵很好,他不捨得他受委屈,他就是要為他爭到一句認可,掙到一句承認。他小時候總纏著瞿嘉說「又涵哥哥很厲害吧」,瞿嘉總是敷衍。可是他的心上人怎麼會不好?一樁樁,一件件,所有好的,他經年累月地講給瞿嘉聽。瞿嘉總問他,寶寶,誇陳又涵你有錢賺呀?他沒有錢賺,他心甘情願,固執地要所有愛他的人也能去愛那個他愛的人。
他們給他的愛那麼好,那麼飽滿,他可以分給陳又涵很多。這樣,就是兩個人一起被愛了。
柔軟的筆尖在硯池裡蘸起墨,葉通問:「說吧,又涵他想求什麼字?」
葉開想了想,在明亮的燈光下,他淡淡說:「就寫……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尓昌尓熾。」
十六歲新年,他們在花市胡逛,那束像太陽一樣的向日葵,那張包裹著太陽般向日葵的老報紙,「喜賀金婚」,他裱在相框裡,放在書架上,是他所知的,最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