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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們是何許人,等待著我們的會是什麼命運。
我驀地驚跳起來,睜開眼睛:怎麼能假設羅貝爾面臨危險呢?這怎能容忍?他沒有跟我說過任何真正令人焦慮的事,也沒跟我說過什麼新鮮事。我渾身疲憊不堪,我酒喝過量了,原來只是凌晨4點發作的一場小小的譫妄。但是,誰能決定何時神志最為清醒?難道不正是在我自感仍然安然無恙之時,我又說了譫語?我是否真的相信安然無恙?
我難以回首往事,對我們自己的生活,我們向來不十分留意。惟有事件本身清清楚楚:逃難、回歸、警報、炸彈、長隊、開會、《希望報》的創刊號,一切都歷歷在目。在波爾的寓所裡,一支棕色的蠟燭噴吐著尚未燃盡的火焰,我們用兩隻罐頭盒製作了一隻小爐,用紙燒火,煙燻得我們眼睛像針紮了一樣。外面,是一灘灘鮮血,槍彈呼嘯,炮聲隆隆,坦克轟鳴。然而在我們所有人的心間籠罩著同樣的死寂,經受著同樣的飢餓,珍藏著同樣的希望。每日清晨,我們被同一個問題所催醒:x字旗是否仍在參議院上方飄揚?當我們在蒙巴納斯十字街頭圍著節日的篝火歡騰雀躍時,我們心中蕩漾的是同樣的節日的喜悅。接著,秋去冬來,我們在聖誕樹閃爍的光芒之中終於忘卻了我們已經死亡,我察覺到我們重又開始存在,各自為著自己而存在。&ldo;你覺得過去的還會重現嗎?&rdo;波爾問道。亨利對我說:&ldo;我渴望寫一部歡快的小說。&rdo;他們終於可以重新高聲暢談,發表作品,終於又可以商討問題,建立組織,籌划行動。正是因為這一切,他們一個個才喜氣洋洋。我不該選擇這樣的時刻自我折磨。今夜是節日,是第一個和平的聖誕節,也是布痕瓦爾德集中營的最後一個聖誕節,迪埃戈無緣歡度。我們盡情歡跳,我們圍著閃爍的希望之光的聖誕樹熱烈擁抱,可已不在世間的人是何其多呀,啊!何其多!誰也沒有得到他們的臨終囑託,誰也不知他們葬身何處;空間把他們徹底吞沒了。解放後的第三天,熱納維埃夫收到了一口棺材:確實是這一口嗎?雅克的屍體沒有找到。一位戰友說他曾把一些筆記本埋到了一棵樹下。什麼筆記本?哪一棵樹?索妮亞曾透過別人要一件羊皮套衫和幾雙絲襪,後來她再也沒有索要過任何東西。拉舍爾和美貌非凡的羅莎的屍骨葬在何處?過去,朗貝爾在自己的懷裡曾多少次摟抱著羅莎柔美的身子;如今緊摟著納迪娜,納迪娜笑得是多麼開心。想當初,迪埃戈過去緊緊抱著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喜笑顏開。我凝望著鏡面深處的那條樅樹小徑,心中默默地在想:這些蠟燭、枸骨葉冬青和槲寄生,他們看不到了,這兒給予我的一切,全是我從他們那兒奪來的。&ldo;有人把他們打死了。&rdo;第一個死的是誰?是他父親還是他?死亡沒有列入他的計劃:他當時是否知道自己就要死亡?他曾奮力抗爭還是安於天命?怎能知道呢?既然他已經身亡,知道又有何用?
既沒有留下生日紀念,也沒有留下墓穴碑文。正是為了這一點,我才摸索著穿越他所熱愛的這一喧鬧的生活,仍然尋覓著他。我把手伸向燈泡,可又垂了下來。我的寫字檯裡有一張迪埃戈的照片,可即使看上幾個時辰又有何用?亂如荊棘的頭髮下那張有血有肉的臉,我再也看不到了;那張臉上,一切都大得不成比例: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他坐在辦公桌前,亨利問道:&ldo;萬一納粹勝利,您幹什麼去?&rdo;他回答道:&ldo;納粹勝利沒有列入我的計劃。&rdo;他的計劃,是娶納迪娜為妻,成為一個偉大的詩人。本來他是有可能成功的,早在十六歲時,他就已善於把詞語變成錢幣,也許他只需要很短的時間就可成功,需要五年或者四年。他活得是那麼倉促。我們常常緊挨著圍坐在取暖電爐旁,我高興地望著他貪婪地閱讀黑格爾或康德的著作。他飛快地翻動著書頁,彷彿在瀏覽一部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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