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第1/3 頁)
&ldo;那麼,上天是派您來擦亮他們的眼睛囉?&rdo;
我聲音生硬,斯克利亞西納淡然一笑:
&ldo;您會下象棋嗎?&rdo;
&ldo;很不高明。&rdo;
他繼續掛著笑容,那股學究氣早已從他臉上消失了。我們早就是知己朋友,意氣相投。我心想,他又要來向我施展斯拉夫人的魅力了,而這魅力確實起了作用。我也忍不住笑了。
&ldo;下象棋時,要是我作為旁觀者觀戰,我比棋手看得要清楚得多,哪怕我的棋藝不比他們高明,那麼,這裡情形也是如此:我是從外邊來的,所以我看得清。&rdo;
&ldo;看清什麼了?&rdo;
&ldo;死衚衕。&rdo;
&ldo;什麼死衚衕?&rdo;
我陡然忐忑不安地這樣問他。在很長時間裡,我們一直肩並肩生活在一起,沒有任何旁觀者;這束來自外界的目光刺得我心緒不寧。
&ldo;法國知識分子已置身於死衚衕中。事情落到他們頭上了。&rdo;他帶著某種洋洋自得的神態繼續說道,&ldo;他們的藝術,他們的思想,只有在一定的文明得以保持的情況下才有其存在的意義。倘若他們想要人為地挽救這一文明,其結果必定一無所獲,他們將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賦予藝術和思想。&rdo;
&ldo;羅貝爾並非生來第一次積極從事政治。&rdo;我說,&ldo;政治活動從未妨礙他寫作。&rdo;
&ldo;不錯,1934年,迪布勒伊犧牲了許多時間投入反法西斯鬥爭。&rdo;斯克利亞西納口氣文雅地說,&ldo;可當時,他的道德觀與其文學觀似乎可以調和。&rdo;他又慍怒地接著說,&ldo;在法國,你們從未緊迫地感覺到歷史的重擔。在蘇聯,在奧地利,在德國,歷史的重擔是無法逃避的。正因為如此,比如我就不寫作。&rdo;
&ldo;您過去寫過。&rdo;
&ldo;您以為我就不夢想創作別的作品?可眼下根本顧不上。&rdo;他一聳肩膀,&ldo;只有歷史上有過那種可惡的人文主義傳統,才會面臨史達林和希特勒而去關心什麼文化問題。顯而易見,&rdo;他繼續說,&ldo;在狄德羅1、維克多&iddot;雨果2和多列士3的故國,人們總是想像文化和政治可以攜手並進。巴黎長時間自視為雅典。雅典已經不復存在,早完蛋了。&rdo;
1狄德羅(1713~1784):法國啟蒙思想家、唯物主義哲學家、無神論者、文學家。
2維克多&iddot;雨果(1802~1885):法國作家。主要作品有《九三年》、《悲慘世界》等。
3多列士(1900~1964):法國共產黨前總書記,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長住莫斯科,二戰後曾任法國副總理。著有《人民之子》。
&ldo;至於歷史的緊迫感,我認為羅貝爾在這方面比您強。&rdo;
&ldo;我並不攻擊您的丈夫。&rdo;斯克利亞西納只是微微一笑,否定了我這句話的完整意義,而充其量只把它當作夫妻間感情忠誠的一種強烈表示。&ldo;實際上,&rdo;他補充說道,&ldo;我一直認為目前兩個最偉大的思想家是羅貝爾&iddot;迪布勒伊和託馬斯&iddot;曼。問題正是這樣:我之所以預言迪布勒伊必將放棄文學,是因為我堅信他頭腦清醒。&rdo;
我聳了聳肩膀。要是他想以此來奉承我,那可看錯了物件,我打心眼裡厭惡託馬斯&iddot;曼。
&ldo;羅貝爾決不會放棄寫作。&rdo;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