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帝王(第2/3 頁)
辛明起身,走了幾步,將掀帷時又停下,頓了片刻,才跨步出去。階下直直跪著的是江塘鍾家出來的鐘鶴,已經跪了許久,面上霜白。辛明站階上,沉聲道:“鍾鶴。”
他只叫這麼一聲,不說起來,不說退下,已經足了不滿,也留了退路給鍾鶴。
然而鍾鶴伏身,頭磕在石板上,他乾澀地唇吐出鏗鏘的字,他道:“陛下,南下商盟,無異於養虎為患。”
辛明盯著人,四下寂靜,連一絲夏風也未見,像是懼了這帝威。桂德在後抬眸看了一眼辛明的袖,見皇帝四指微屈,便心下明瞭這是在壓著怒氣,要給侯珂、給清流一張臉面。可是這小鐘大人,打頭一天入中書省起就不是趨利避害的角色。
鍾鶴跪著,背上的汗浸了衫。他優長的頸被曬得通紅,伏地的雙手亦然。從江塘鍾家有動作起,他一面書信往江塘勸阻父親,一面上奏力言不妥。但是皇帝如今心在運河,要得就是江塘鍾家有足夠錢財投入。而他父親收了信,遲遲不見回覆。
鍾鶴堅持——他是有原因。鍾家為了拿下煙粟貨源獨銷,已然得罪徐杭諸商,縱然目前雙方各退一步,成立商盟由鍾家獨坐龍頭,但這刺,是埋定了。況且皇帝在側旁觀,鍾家這一手鉗制水路,朝廷難道毫無芥蒂嗎?不僅如此,鍾鶴力阻煙粟,其更深緣故在於此物作用暫且不顯,放任流入,誰能確保沒有問題?海商先前賺得黃金暴利,怎麼就能輕易放手給了鍾家?
鍾鶴不安。他夜繪地圖,從冰川沿境到大苑迦南,從南下海口到徐杭江塘,他記得每一條官道,但他對於海港之外,一無所知。
或者說,大嵐對海港之外,一無所知。
海商自夷島而來,這是其自表而出的來路。大嵐船穿梭長河,卻沒有幾條遠赴大海。什麼樣的夷島能養育這樣一本暴利的東西?什麼樣的目的能遠送這樣的東西來取悅大嵐?
鍾鶴夜不能寐,他直覺其中有故,但是皇帝心意已決。年輕的皇帝提拔了年輕的官員,然而在某些時候,皇帝的年輕與皇帝的獨斷一樣不可輕視。鍾鶴只能頂著天子之怒力搏一次,就目前而觀,他是改變不了了。
不知伏了多久,桂德在邊上柔聲喚道:“小鐘大人且回罷。”面上無須的年輕太監拿著塵,望著他的目光既崇敬又可惜,道:“陛下開恩,大人,切勿再冒犯天威啊。”
這一次辛明容了他,那是看在侯珂面上。可下一次,又還能看在誰的面上?
鍾鶴沉默地看著汗滴下石板,他閉眸黯淡道:“有勞公公。”
人被扶著出來時,周璞已經待了多時。他連忙上前從太監手裡接了人,往轎上扶,一面痛心疾首地勸道:“你這是做什麼,你不知陛下的心思嗎?這等時候,誰能擋了聖意!你這般跪,縱然跪一百年,也阻不了南下隱患。”
“不跪一場。”鍾鶴扶轎回首,望那高高地宮闕,道:“我終是不甘心的。”
“你這樣,侯相該何其心疼,如辰與白鷗又該何其心疼。”
“都是為此奔波的命,我們誰都一般無二。”鍾鶴膝上疼痛,他道:“白鷗當日提著一議,不想竟成了禍患。”
“那就解鈴還須繫鈴人。”周璞扶住他,“還能借此勸他回來。試問陛下最信得過誰的諫言,無非就是——”
“純景。”鍾鶴緩緩離了他的扶持,直身而立,道:“由他去,不必勸。京都太學三千,才人倍出,少了他鐘白鷗,也自有人替。”
鍾鶴沒有上轎子,他就這麼揣著沒能遞出的奏摺,沿著官道緩步,漸行漸遠。
書院靜堂。
樸丞跪得身板直挺,背上有先生賞的戒尺印。這靜堂裡沒人,先生罰他靜思。他膝前紙筆齊備,卻什麼也沒有寫。
瞧出來先生是真怒意,連帶著蘇舟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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