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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40年代初認識她以後,我們經常往來,主要是我有了一個家,不斷求她幫忙。1948年冬我們磨豆腐度過一段艱難的歲月。1949年底我的小女兒落生,她幫過我短期的忙。1950年春我臥病在床,得到她的照料。以後&ldo;空穴來風,人言可畏&rdo;,說請幫工有剝削人的嫌疑,所以也就不敢請她幫忙了。
就在這一年的深秋,弄巷裡已經有零亂的黃葉了,她來我家串門,手裡拎著一個小包。我很奇怪,因為我們彼此往來已經超越相互送禮的程度了。寒暄以後,談了談家常,她走到裡屋,抱起我不滿周歲的小女兒,開啟她帶來的小包,說:&ldo;特給小四姑做了一身小褲褂,留著明年下地時候穿吧。&rdo;過一會兒她又斷斷續續地說:&ldo;眼睛頂不上了,針都不知往哪兒扎,對付著穿吧!人老啦,都沒用處啦,好歹留個紀唸吧。&rdo;我聽後忽地警覺起來,我的老伴也眉毛一揚投過來詢問的眼光。這分明是向我們&ldo;辭路&rdo;來了。
旗下人有個古老而又淳樸的傳統,自己知道已經年老體衰了,趁著還能行動的時候,儘可能向至親好友告告別,表示以後不容易再前來請安問候了,這種風俗叫&ldo;辭路&rdo;。主要目的當然是惜別,其次是多年交往,難免有言語不周的地方,快入土的人了,誰也不願意把疙瘩背到棺材裡頭去。所以向對方暗中道道歉,求得對方的諒解。還有,對下一輩的人留點紀念品,將來睹物思人,也免得人死燈滅。啊!她是把我做為最親近的人看待了。我不禁又感激又淒涼,我也用尊敬老人的禮節對待她。買一隻雞,買斤羊肝,預備好一窩絲的面,備點小料,請她吃雞絲湯麵,涮羊肝蘸小料(雞、羊長壽麵),祝她吉祥長壽。我們在心照不宣中默默地進行著告別的晚餐。辭路,當然是要住下的。晚上她談起要和一個老街坊搭伴到西郊去住,以後進城的機會不多了,謝謝我對她多年的友誼。第二天早晨悽然告別了,問她的住址,她也模糊不清,只說以後捎信來。我老伴送她二尺大絨,說鄉下涼,留著做雙毛窩吧。她謝謝收下了。我因病只能隔著窗子,望著她蹣跚地走了。她的晚景是可想而知的。&ldo;去白日之旦旦,入長夜之幽幽&rdo;,眼看她一步一步地邁向墳墓。我像失掉了一個可靠的親人一樣,心裡墜著一塊鉛,每一想起總是沉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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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2)
她極不願意談起往事,常常說:&ldo;我是由天上掉下來的,沒掉在地上,掉到茅房坑子(廁所)裡了。談起過去的事,惹人傷心。&rdo;必須屋裡沒人,安安靜靜,心情又好,人又合得來,才肯斷斷續續地談上一點,次數多了,凝聚在我的記憶裡,漸漸地聯綴成四條線:
一、宮女的生活;
二、慈禧的起居;
三、光緒的佚事;
四、其他瑣屑。
40多年了,往事如煙,言猶在耳,逼取便逝。孔老夫子說:&ldo;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rdo;這位彭先生可能是&ldo;正確對待史實,如實反映情況,不添油,不加醋&rdo;,於是才得到孔老夫子的表揚吧。我願向這位老彭先生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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娓娓道來
宮女生活旗下人有一種特殊性格,不夠相當交情,是不會隨隨便便對你傾吐自己身世的。如果不識相,過分地詢問,反而會認為你不懂禮貌,缺乏教養,從而會對你冷漠下去。用她自己的話說:&ldo;誰要是用&l;審賊&r;的口氣,讓我一問一答,我根本就沒閒工夫理他!&rdo;所以我從一開始就稱她為何媽媽,用年輕人應該尊敬老晚清宮女人的態度去尊敬她。因此,在她的眼裡認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