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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住蠟燭,扶正,睜大眼睛盯著我。她臉上一點血sè也沒有了,喊:“坐下!坐下!”
我跌進座位,肚子裡好像灌滿了水。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涼了單截。人們看到了什麼呢?他們看到,一個黑小子和一個白種女人單獨在一起。但我知道,他們決不會上前來掐死我的。
我嘟嘟嚕嚕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跑堂的已經站到我身邊,說:“小姐,沒什麼事吧?”
“沒事,好々的,謝了。”她的話音宛如一個公主趕開一個奴隸。我沒有抬頭。跑堂的身影移開了。
艾達說:“寶貝兒,原諒我吧,求你原諒我。”
我兩眼盯著檯布。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一隻白的耀眼,一隻黑不溜秋。
“咱們走吧,”我說,“實在對不住你。”
她打個手勢要結賬。賬單一來,看也沒看,就遞給跑堂的一張十元美鈔。她拎起提包說:
“咱們去夜總會,還是去看電影,要不就乾點兒別的?”
“不,親愛的,今晚不去了。”我瞅著她說,“我很累,想再走幾步,到朱爾斯那裡去。我打算在他舍下寄住幾天。不要為我擔心。我沒問題。”
她死々地望著我說:“明天我來看你好嗎?”
“好吧,乖々,請便。”
跑堂的找回了錢,她付了小費。我們站起來;走過一個々餐桌時(我不敢瞧人),只覺得腳下的地面在下陷,大門似乎在千里之外。我的每一根肌肉都緊張起來,似乎準備著隨時跳開,等著捱打。
我把手插進口袋,兩人一同走向街口。訊號燈一會兒綠,一會兒紅,街對面劇院的霓虹燈時熄時亮,shè出藍光和黃光。
“皮特?”
“怎麼?”
“我明天看你好嗎?”
“當然。來朱爾斯家好了,我等你。”
“晚安,親愛的。”
“晚安。”
我邁步走開,直覺得她的眼睛在盯著我的脊樑。我朝人行道上的一隻瓶蓋踢去。
上帝保佑美國的平等共和制度。
我走下地鐵車站,登上一輛向外開的火車,完全沒有注意它到底開往何處。我四周稀稀拉拉站著幾個神情難辨的人,有的以報遮面,有的肥頭呆腦,有的濃妝豔抹,有的雙目平直。我望了望一張々空虛的臉。(他們誰也不瞅我。)又去看廣告上那些虛假的美女和紅面男士,他們在推銷香菸、糖果、剃鬚膏、睡袍、口香糖、電影和xing;xing,沒有器官,比沙子還枯燥,比死亡還神秘。火車靠站,一個白人小夥子和一個白人姑娘走上來。姑娘挺漂亮,個兒不高,身材苗條,大腿很美。她緊々地摟著小夥子的胳膊。小夥子像個足球運動員,碧眼金髮,容光煥發。他們穿著夏裝。鑽進車門的風吹起了姑娘的印花裙。她抓住裙子,捂在膝頭,咯咯笑著看了看小夥子。不知小夥子說了句什麼,她望了我一眼,笑容頓時消失。並扭身朝小夥子站定,把脊樑丟給了我。我又去看廣告。不一會兒便恨起這兩個人來。真想找個碴兒刺々他們,把小夥子容光煥發的假面具撕破。我們倆誰也沒有再瞧誰一眼。下一站,他們下了車。
我打算再喝幾杯。在哈萊姆黑人區下了車,朝七號大街的一家年久失修的酒吧間走去。同種人,到處是同種人。騙子們站在街角,伺機以待。夏裝女人踏著顫々悠々的高跟鞋,昂首而過。噠噠噠,噠噠噠,街上過著白人騎jing。每個街區還站著一名徒步jing察。我瞧見其中一個是黑人。
上帝保佑美國的平等共和制度。
自動唱機正放著漢姆普的低音爵士樂鋼琴曲。整個酒吧間都在跳動。我走向掌櫃的。
“黑麥威士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