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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十九年,白露。
一條白綢子被風託在半空,伴著滿天的紙錢,洋洋灑灑地落入我的眼底。
還未見人影,吹拉彈唱的弦胡聲已從東街飄至西街,時不時有百姓從大院裡探出腦袋,白眼一翻,啐上一口唾沫。
誰家的喪事能配得起這樣的待遇?
&ldo;曹賊死啦!&rdo;賣報的小報童一路小跑,高喊著這句話,滿臉的歡欣雀躍,比打了勝仗還激動。
百姓議論紛紛,都在聲討這個&ldo;姓曹的狗屁司令&rdo;。軍閥連年混戰,曹司令巧立名目,苛待百姓,赴任卓州,好事兒沒幹幾件,家裡的女人倒是從六姨太收到了九姨太,如今也怨不得人心向背,死了還有人沿街叫好。
我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一身素白,懷中抱著父親的遺像。
&ldo; 《上海往事》公映啦!&rdo;劇場門口,一位工作人員拿著大喇叭,激動地宣佈這個訊息。
我抬起頭,兩個工人踩在梯子上,舉著一張巨幅海報正往牆上掛。上面是一襲華服的陳清如,容顏華貴,眼神嫵媚。
挺好。挺好。
我抱緊胸口的遺像,迎著寒風,踩著一路的紙錢向前走去。
父親雖然病逝,但這世道對曹家的審判還遠沒有結束。
父親還沒出頭七,曹宅就被政府定為非法所得,按律充公!一家老小一時間全都慌了。我作為家裡的長子,出面打點關係,從父親的老部下開始,一路託人,上上下下力氣全都使盡了,也只落得幾句&ldo;節哀順變&rdo;的託辭。
人走不僅茶涼,還要被潑得遠遠的,誰都怕濺自己一身濕。
九個姨太,五個都逃回孃家去了,連夜收拾行裝,家裡值錢的古董字畫、金銀首飾,裝得下的,全帶上路了。
家裡如今一片狼藉,昨天剛來了一撥債主,帶著十幾號人,進來就是明搶。我拼命護著,才把慧珊的嫁妝保了下來。我幫她收拾行囊,送她上船,特地多給了船伕兩塊大洋,讓他這一路多多關照。
半月之後,父親過三七,我跪在他老人家墓前磕了幾個頭,一對銬子早已等候在一旁。當日宣判,我以通敵罪名被處以死刑,緩期一年。
我心裡清楚,這不過是新任司令要斬除舊勢力,演的一齣戲罷了。
國民革命軍在北伐戰爭中節節勝利,隨著我父親的去世,北洋軍閥時代徹底結束。
同年,陳清如憑藉主演的《上海往事》在全國聲名大噪,風光一時無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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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大紅繡鞋剛踏出轎外,鞭炮一串接一串地&ldo;噼啪&rdo;炸開,小孩子四處亂竄,大喊著:&ldo;新娘子來咯!&rdo;
我揣著畫好的扇子,在門口小廝異樣的眼神中走進建國飯店。
剛進主廳,就聽見裡面一片混亂嘈雜之聲。我一聽不好,擠開人群,只見陳清如一身鳳冠霞帔,面如桃花,站在高臺之上,右手握著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
&ldo;哎呀,吉時馬上就要過了!&rdo;一位老婦急得亂轉。
段五爺剛往前邁了一步,陳清如的匕首也近了一寸,嚇得他不敢再動彈。陳清如紅著眼,突然看見我,盯住我懷中的扇子,笑了。
&ldo;我等的賀禮來了!&rdo;
&ldo;恭賀陳小姐和段五爺,百年好合,永結同心!&rdo;我把扇子拋向陳清如。
陳清如穩穩接住,開啟扇子,道:&ldo;你猜,上個月,我遇見誰了?&rdo;
我還沒回答,陳清如悠悠地點上一根紅燭,自顧自地說起來:&ldo;我遇見一個瞎眼的算命師傅,他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