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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今日。
廬隱!我滿貯著一腔有情的熱血,我是願意把冷酷無情的世界,浸在
我熱血中;知道終於無力時,才抱著這愴痛之心歸來,經過幾次後,不僅不
能溫暖了世界, 連自己都冷凝了。我今年日記裡有這樣一段記述:我
只是在空寂中生活著,我一腔熱血,四周環以泥澤的冰塊,使我的心感到悽
寒,感到無情。我的心哀哀地哭了!我為了寒冷之氣候也病了。
這幾天離開了紛擾的環境,獨自睡在這靜寂的斗室中,默望著窗外的
積雪,忽然想到人生的究竟,我真不能解答,除了死。火爐中熊熊發光的火
花,我看著它燒成一堆灰燼,它曾給與我的溫熱是和灰燼一樣逝去;朝陽照
上窗紗,我看著西沉到夜幕下,它曾給與我的光明是和落日一樣逝去。人們
呢,勞動著,奔忙著,從起來一直睡下,由夢中醒來又入了夢中,由少年到
老年,由生到死……人生的究竟不知是什麼?我病了,病中覺的什麼都令人
起了懷疑。
青年人的養料惟一是愛,然而我第一便懷疑愛,我更訕笑人們口頭筆
尖那些誘人昏醉的麻劑。我都見過了,甜蜜,失戀,海誓山盟,生死同命;
懷疑的結果,我覺得這一套都是騙,自然不僅騙別人連自己的靈魂也在內。
宇宙一大騙局。或者也許是為了騙吧,人間才有一時的幸福和剎那的欣歡,
而不是永久悲苦和悲慘!
我的心應該信仰什麼呢?宇宙沒有一件永久不變的東西。我只好求之
於空寂。因為空寂是永久不變的,永久可以在幻望中安慰你自己的。
我是在空寂中生活著,我的心付給了空寂。廬隱!怔視在悲風慘日的
新墳之旁,含淚仰視著碧澄的天空,即人人有此境,而人人未必有此心;然
而朋友呵!我不是為了倚墳而空寂,我是為了空寂而倚墳;知此,即我心自
可喻於不言中。我更相信只有空寂能給與我安慰和同情,和人生戰鬥的勇氣!
黃昏時候,新月初升,我常向殘陽落處而揮淚!
望斷斜陽人不見,滿袖啼紅。
“ ”這時悽愴悲緒,怕天涯只有君知!
北京落了三尺深的大雪,我喜歡極了,不論日晚地在雪裡跑,雪裡玩,
連靈魂都滌洗得像雪一樣清冷潔白了。朋友!假使你要在北京,不知將怎樣
的欣慰呢!當一座灰城化成了白玉宮殿水晶樓臺的時候,一切都遮掩滌洗盡
了的時候。到如今雪尚未消,真是冰天雪地,北地苦寒;尖利的朔風徹骨刺
心一般吹到臉上時,我嚥著淚在扎掙抖戰。這幾夜月色和雪光輝映著,美麗
淒涼中我似乎可以得不少的安慰,似乎可以聽見你的心音的哀唱。
間接的聽人說你快來京了。我有點愁呢,不知去車站接你好呢,還是
躲起來不見你好,我真的聽見你來了我反而怕見你,怕見了你我那不堪描畫
的心境要向你面前粉碎!
你呢,一天一天,一步一步走近了這灰城時,你心抖顫嗎?哀泣嗎?
我不敢想下去了。好吧!我靜等著見你。
十六年一月二十三日北京
《寄山中的玉薇》
夜已深了,我展著書坐在窗前案旁。月兒把我的影映在牆上,那想到
你在深山明月之夜,會記起漂泊在塵沙之夢中的我,遠遠由電話鈴中傳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