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回 破殺局十三鷹煞(第1/3 頁)
齊水生從沒見過這樣奇怪的人,一個在溼膩坑髒的水岸碼頭一身雪白鍛袍,還能從容隱退在揮汗如雨的夥工堆裡,就彷彿他本就是那些夥工中的一員,又好似從來不曾出現在那裡。
“嘿嘿,今夜算是開了眼了,淨遇著些奇奇怪怪的人……”壓著兩肩吱嘎響的魚擔下跳板,齊水生苦中作樂地想,心情無由好了起了,剛登上石埠,險險撞上一輛堆得山高的獨輪雞公。
那木獨輪可真叫個破,凡是能裂的木料都裂到縫包了漿,車軲轆槓子糊了層厚厚的泥,吱嘎吱嘎響著一路往渡頭去。
拉車的老頭五十開外年紀,兩肩套著“肩絆”一步一蹬,耕田老牛般呼哧哧喘氣。左右車架上是山疊山的秸稈稻草,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婦人走一程坐一程地押在右車架前梢,時不時呼喝路人避讓。
叫齊水生回頭多看了兩眼的卻是左車架前梢那抹紅。
那是個三四歲的小女娃,年畫僮女般白胖可人,穿著一身裁製考究的錦緞紅襖,兩個沖天小髻上,黃緞絲絛墜著兩粒小拇指大的珍珠搖搖晃晃。
女娃手上攥著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蘆,三顆又大又圓的紅果上露出兩寸長的尖竹籤。她半張著嘴橫豎比劃,烏溜溜的大眼睛瞪著那些果子一臉的犯難,似是不知該從何下口。
“唉唉唉——倒了!要倒了倒了!嘖,死老頭子,你怎麼拉的車!”隨著婦人粗魯的抱怨聲,獨輪車斜斜往左一路歪去,呲嚓磨鞋地衝進河岸纜樁埠臺,近河尺餘才險險停住。
“你個死老婆子,成天就會耍嘴皮,你行你來!”老漢驚餘轉怒,全不顧被車逼進埠臺的那個路人,扭頭和婆娘拌起嘴來。
杜聖心下皺了下眉,背起雙手把腳往後挪,嫌棄的避開那些稻草。垂眼間接上車側那女娃笑眯眯望上來的大眼睛,不禁地微微笑了笑。
正這時,渡頭埠道上人聲雜起,前方似是來了什麼大件物事,行人紛紛往路邊讓。
“你是男人你賴我?啊!一車稻草都捆不住,你還能幹什麼,啊?指望你們男人幹什麼?!”婦人叫嚷著撩過身子來扒住將傾的草垛。
“當家的啊!……沒了你叫我們孤兒寡母可怎麼活呀啊……”
“啊……爹……爹爹啊……”
拖沓步聲帶來婦人少年的哭嚎,四個村民抬著一架簡陋的靈排往渡頭來。寡婦扶在蓋著白布的筏沿,腳邊還墜著一個半大少年、一個垂髫幼女,好不悽慘。這一夥人連夜來出殯送筏,想是男人身染惡疾而死。
窮苦人家就是這般賤如草萆,路人見了,皆為其哀嘆幾句。
“喂,年輕人,搭把手兒啊!”埠臺這邊另成天地,婦人尖銳的聲音直蓋過了埠道上的哭嚎:“喂!叫你呢,有沒有眼力見兒啊?搭把手兒啊!”
杜聖心抬頭,那婦人焦急又不滿地瞪著自己。他愣了愣,沒發作,皺眉嚥下一口悶氣,伸手去幫扶住草垛。
“真是的,還得老孃來捆!”那邊婦人跳下車架,抓著鬆脫的繩頭往車後繞過來。
同時即,道上抬筏送殯的人眾堪堪擦肩。
小女娃仰頭看著杜聖心的臉眉開眼笑。
“動手!”婦人突一聲悶喝,手上繩索迸出一大團黃色煙霧直撲杜聖心面門,那老漢縮肩一送,甩脫肩絆的同時已從車槓底下抽出一柄薄刃鋼刀朝杜聖心回砍過去。
獨輪車頓落的剎那,紅衣女娃尖叫著朝手上尖利的竹籤摔去。
大嘴小牙實實咬在一個拳頭軟軟的食指上。
“不要偷看!”一個威嚴溫柔的聲音傳來,女娃懵懂間後脖一麻,整個身子摔進柔軟的稻草堆裡。
一條鐵荊刺索堪堪擦過草垛飛到面門,杜聖心右手鬆開女娃,左手捏著竹籤尖端反手一震,黑暗中呼呼數聲,三枚山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