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夙願(第1/2 頁)
走出老陽樓,爬進馬車,申小菱驚魂未定。
圍觀的民眾早已散開。
馬車緩緩行駛著,忽似有一陣涼風吹過,她摸摸胳膊,渾身泛起了雞皮疙瘩。
剛才幾乎陷入了絕境,兵行險著,終於扳回一點點餘地。
申小菱從山谷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被纏了足。這種陋習的產物,比讓她殘疾還難受。這三年來她一直在尋找恢復天足的方法。為了不讓人發現,她從一開始就穿著普通的鞋子,裡面塞滿了棉花和布條。
剛才她刻意在蕭伯鸞面前提起一點裙子,讓他看見自己的“天足”。果然他就看到了。那他會不會因為這雙腳而否定她是“田小菱”呢?
可按他剛才描述的身體特徵,申小菱知道不能自欺欺人。
這樣的情形,容不得半點兒閃失。尤其是照兒。
對於照兒的存在,申小菱一開始是有些感激又有些牴觸的。
當初在山谷裡,要不是馬大姐先聽見餓得嚎啕大哭的孩子,就不會發現昏迷不醒的她。馬大姐給她包紮了傷口,抱著孩子回村,託付給剛生了小孩的人家幫忙照看,再帶著兩個村裡人拖了木板車來尋她,否則,她早已魂飛魄散。
但在馬家村養傷的幾個月,她幾乎不曾主動去看過孩子。讓她這個家裡開著母嬰護理中心的現代人穿越來此,上天真是能掐會算:你不是知道怎麼帶孩子嗎?喏,給你一個孩子,帶吧。
硬塞給我一個孩子?我偏不要!
掏了幾兩銀子托馬大姐找了一個健康的奶媽,算是仁至義盡,其餘之事,不聞不問。馬大姐看她失了記憶,又臥床養傷,整日鬱鬱寡歡。時不時地抱著孩子來給她看,而她始終不肯碰孩子一下。
那一日,馬大姐抱著胖嘟嘟的小娃娃,坐在床邊說孩子不停流口水,下巴都淹紅了。小東西不哭也不鬧,眼珠滴溜溜地觀察著,小嘴啵啵啵啵地吸著大拇指,哈喇子順著小手淌下來。
馬大姐寬慰她,孩子畢竟是你掉下來的肉,就算什麼都斷了,血脈是斬不斷的。見她沒有抗拒,乾脆把軟乎乎的孩子放進她懷裡。
是啊,佔用了這具身體,怎麼能不對這具身體的孩子負責?
沉默良久。
“他是長牙了吧?”申小菱的指尖輕輕碰觸著他的臉頰。
馬大姐欣喜起來,回答道:“長齒啦,你看。”
上為牙,下為齒。
馬大姐輕輕掰開小娃娃的手。小奶娃的下牙齦露出了一點點白。小奶娃突然咧著嘴笑了,像是冬日裡和煦的陽光,明媚得讓她看不清楚世間萬物。
那一刻,她想哭,卻笑出了聲音。
緩緩俯身,輕輕吻上小東西的額頭,說:“你就跟我姓申,申離。小名,叫照兒吧。”
為了照兒,為了馬大姐,更為了自己,她必須打起精神。恢復平足的事,必須不計一切代價地做到,且要避人耳目地進行。這件事若成了,她的夙願也就達成了。更能以此否定蕭伯鸞的指認。
馬車中的申小菱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撥出,只覺得胸中憋悶,遂又拿過一個涼蓆頭枕靠著,閉眼假寐。
申家馬車晃晃悠悠路過鬧市,經過街邊的茶水棚子。早上看熱鬧的年輕人正在喝鋪子裡喝涼茶,他一手壓住包袱,一手將茶碗送至嘴邊,看著車幔裡影影綽綽的人:一切才剛剛開始,你可要撐住。
申小菱一回到家,正巧碰見常給大姐診脈的郭大夫。郭大夫五十出頭,留著山羊鬍子,個子小,雙眼朦朧,總讓人以為他會隨時睡過去。
何不碰碰運氣?
“郭大夫,我大姐她身體可是有恙?”申小菱問道。
“暑熱難耐,並無大恙,夫人放心。”郭大夫起身收著藥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