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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隔壁的房子。那是原先吉奧娜家房子的舊址。塑膠玩具落在門前草坪上,這說明一生未婚又沒有孩子的吉奧娜不再住這裡了。加百列仍然有信心從現在的主人那裡打聽到她的下落,因為說到底,以色列就像一個吵吵鬧鬧的大家庭,否則,以色列就不是以色列了。
他按響了門鈴。一名豐滿的少婦用帶有俄羅斯口音的希伯來語接待了他。她沒有讓加百列失望,吉奧娜現在住在採法特,那俄羅斯婦女有她的地址。
從古老的時代起,猶太人就開始在採法特的中心地帶定居了。自從1492年猶太人遭到西班牙驅趕之後,奧斯曼土耳其就允許更多的猶太人來此定居,這座城市因此繁榮起來,成了猶太神秘主義和猶太學術、藝術的中心。以色列獨立戰爭期間,採法特眼看就要陷落在優勢兵力的阿拉伯軍隊手裡。當時有一個排的先鋒部隊團戰士趕到,增援被圍困的軍民。他們趁著夜幕從迦南山要塞出發,冒險潛入城中。先鋒團的隊長同採法特有威望的拉比談判成功,打破逾越節的宗教禁忌,加固了城市的防禦工事。這位隊長的大名是阿里&iddot;沙姆龍。
吉奧娜的公寓位於&ldo;藝術家社群&rdo;,門前是一段鵝卵石臺階。她是位人高馬大的婦女,身披一件長袖腰帶袍,一頭鬆散的灰發。她戴的鐲子太多了,伸臂摟住加百列脖子的時候,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她拖著他進了屋,來到一間起居室兼作陶藝室的房間,請他坐在石頭露臺上,俯瞰著夕陽中的加利利。空氣中彌散著灼熱的薰衣草油味道。
一盤麵包和鷹嘴豆沙端了上來,還有橄欖和一瓶戈蘭葡萄酒。加百列立即放鬆下來。吉奧娜&iddot;萊文像他的親姐妹一樣。從前他的母親上班或是身體不好需要臥床的時候,她都會照顧他。有時,他會在夜裡從窗戶爬出去,潛入鄰居家,偷跑到吉奧娜床上。她會抱著他,安撫他。那種感覺是他從母親身上得不到的。他的父親死於六月戰爭[2]的時候,正是吉奧娜為他抹去了眼淚。
有韻律的晚禱告聲,猶如催眠曲一般從附近的猶太教堂裡飄蕩出來。吉奧娜向油燈裡又添了些薰衣草油。她談起了時局,談起了被佔領土上的戰鬥,談起了特拉維夫和耶路撒冷的恐怖主義,談起了在戰爭中犧牲的朋友,談起了那些放棄在以色列找工作、移居到美國的朋友。
加百列喝著葡萄酒,望著火燒般的夕陽墜入加利利的地下。他聽著吉奧娜說話,然而心裡卻想到了他的母親。她去世快二十年了,在此期間,他發覺自己想到她的時候越來越少了。她年輕時的那張面孔對他越來越遙遠。模糊成了一片磨損的色塊,猶如時光侵蝕過的油畫。他能想到的唯有她死後的面貌:在癌症的摧殘下,她的五官憔悴,變成了一副僵板靜寂的表情,似乎是在擺好姿勢請人畫像。她似乎很歡迎死亡。她終於可以解脫了,記憶所帶來的煎熬也可以就此從體內釋放。
她是否愛他?愛的,他現在是這麼認為。然而她從前一直被重重高牆包圍著,他永遠也沒法揣度她的心思。她很容易傷感,暴躁的情緒反覆發作。她半夜裡總睡不踏實,節慶的場合總是開心不起來,油膩的飲食也吃不進去。她的左手總是纏著繃帶,遮蓋著已經褪了色的文身數字。她對他們解釋說,這是她的猶太標記,猶太人恥辱的象徵。
為了接近她,加百列開始學習繪畫。她很快產生了反感,認為這是對她隱私的一種侵犯。後來,他的天才越發成熟,而且開始向她挑戰。對於他難以掩蓋的天才,她表現出嫉妒。加百列促使她達到了新的高度。她的痛苦在生活中無處藏匿,於是表現在了她的作品中。噩夢般的畫面不斷從她的記憶中湧現出來,呈現在她的畫布上。加百列為此十分迷惑,他開始探究根源。
在學校裡,他了解到有個地方叫作比克瑙。他問她,左臂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