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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葵不只一株,而是連成一小片,都仰著橙黃的臉,在灰撲撲的街景中格外顯眼。然後,莫頓看見了坐在那堆橙黃背後的林賽。
林賽是個安靜的人,一直都是。他靜靜地坐在街角,靜靜地守著身邊的花,靜靜地看著紛繁嘈雜的行人,靜靜地笑。那笑意不是清淡的,冷眼旁觀的,而是善意的,溫暖的,像身旁那株向日葵。
當時莫頓並沒有對這個男人過多地關注,他還有很多事要忙,剛接手新的工作,太多頭緒需要梳理。只是偶爾,無意中抬頭,會瞥到那個靜靜的人影。那人身邊的花卻並不只有一種,有時是火鶴,有時是玫瑰,有時是鳶尾蘭‐‐原來他是賣花的‐‐不過更多時候,是向日葵。
漸漸地,莫頓開始留心他,總會在出門上車或下車回來時,有意無意地向那邊瞄一眼。車流人流成了可以忽略不計的陪襯,在一片分不清輪廓的灰色中,那抹橙黃成了眼裡揮之不去的風景。
和林賽有進一步的接觸,是在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莫頓正要出門去海亞王子的府邸開會,尖銳的警報聲,像利劍一樣突然刺破繁城的上空。人們心底最深的恐懼一下子被提了出來,驚慌失措,甚至哭泣叫喊。大家你推我攘奔向最近的防空洞,生怕比別人慢上一步。
在這一群無頭蒼蠅一般倉皇四奔的人群裡,只有一個人沒有動,那就是林賽。他站起來,有些茫然無錯地看著周圍的慌亂,好像根本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花籃被人踢翻了,鮮花撒了一地,無數隻腳踏上去又踏回來。林賽想去撿,卻被擠到一邊,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一籃子花跟汙泥混在一起。
沒等莫頓反應過來,他自己已經奔到林賽身前了,一把拉過他:&ldo;沒聽見嗎?警報!你得快進防空洞,敵人馬上就要來空襲!&rdo;
林賽一臉茫然,似乎根本沒聽清他在說什麼。危急時刻也顧不上再細講,莫頓拉著他,一直跑到保衛廳下的防空洞中,那裡早已聚集了很多軍官,看見他倆過來,連忙站起身讓出一條路。
這是一場虛驚,敵機很快飛過去,並沒有扔下什麼炸彈。大家都鬆了口氣,這時莫頓才發現,林賽之所以沒有跑,因為他聽不見,不但聽不見,而且不會說話。
殘疾人莫頓並不算陌生,他的未婚妻就是個盲人。可憐的艾達,還沒出生時就和莫頓定下了娃娃親,出生才發現,這孩子兩隻眼睛都有問題。兩家花費大量人力物力,也只把災難拖延到艾達十歲,在這之後,她什麼也看不見了。
後來認識莫頓的人,都說他性格剛硬堅毅,甚至於冷酷,卻不知道他曾經也很柔軟。艾達失明之後,一直是莫頓陪在她身邊,耐心細緻、溫柔體貼,儘自己一切所能,令這個未婚妻感到愉快,儘管事與願違,艾達十六歲的時候,還是死了。
這六年時光,和艾達的突然去世,給莫頓的心裡留下深深的刻痕。他每到一個地方,總會抽時間去當地的孤兒院看一看,捐助些金錢,尤其是那些身有殘疾的孩子們,他希望他們能幸福,不要像艾達一樣。
如果是普通人,因為這種聯絡,說不定會對林賽另眼相待。可惜莫頓不是普通人,他一得知林賽的缺陷,警惕心立刻湧上。他命人把林賽送回去,這件事告一段落。
太巧了。莫頓在辦公室裡想,太巧了。這樣敏感的身份,這樣緊張的局勢。恰恰自己剛到繁城,恰恰出現在自己辦公樓的門前,恰恰是個身體有殘疾的人。莫頓冷靜下來,恢復理智。
第二天傍晚,莫頓結束工作要乘馬車回家,一到門前就看見林賽提著個籃子站在院門外。他似乎等了很久,衣衫單薄,在陰冷的空氣中凍得鼻尖發紅。
莫頓沒有理會,徑直上了馬車,穿過院門走出去。沒想到林賽跑了過來,他攔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