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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ldo;人本主義&rdo;是人類一種共通的性格，白居易的詩既具有這性格，則不論其所敘故事與目前政策有無依違，總之不能禁斷。縱有傳統中國專制政府的莊嚴與道學家之刻板，《長恨歌》仍是千古傳誦，也能透過抗戰而流傳至今。

然則白居易到底不是嚴肅的歷史家。即陳鴻的《長恨歌傳》也承認白&ldo;詩多於情&rdo;逡詩的目的就是要讓這故事經過他筆下&ldo;潤色&rdo;而不至於&ldo;與時消滅&rdo;。所以《長恨歌》只能作國文教材，不當引入歷史課目。雖說白詩作於806年，去&ldo;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rdo;才五十年，與所敘事相去並不遠。

白居易沒有提及當馬嵬坡悲劇發生時，唐玄宗已將近七十一歲（中國傳統或稱七十二歲），楊貴妃也三十八歲。在今日駐顏有術的條件下，一個女人三十八歲不能算是年齡太大，但是在中世紀就很難能有&ldo;芙蓉如面柳如眉&rdo;的吸引力量了，可見得白詩聽任感情奔放有浪漫主義色彩。至於詩中人兩方年齡有這樣大的差別，則是她於745年為封貴妃之前為&ldo;太真妃&rdo;，更前則為&ldo;壽王妃&rdo;。原來壽王李瑁，不僅是玄宗的親生子，而是他所寵愛的武惠妃所生，曾一度被提出有被立為太了作玄宗的繼承人之可能。所以楊玉環被玄宗李隆基寵愛之前確是他自己名正言順的兒媳婦。《舊唐書》沒有提到這重關係。只說：&ldo;二十四年（公元736年）惠妃薨，帝悼惜久之，後庭數千，無可意者，或奏玄琰女姿色冠代，宜蒙召見，時妃衣道士服，號曰太真。既進見，玄宗大悅，不期歲，禮遇如惠妃。&rdo;直到宋朝歐陽修等作《新唐書》才提出&ldo;始為壽王妃&rdo;。《資治通鑑》則記入開元二十三年（735至736年間）&ldo;十二月乙亥故蜀州司戶楊玄琰女為壽王妃&rdo;。據算當時她十七歲左右，與李瑁為夫婦後至少已一年才被玄宗召見（因為武惠妃也是在年底去世）。《長恨歌傳》則稱&ldo;詔高力士（宦官）潛搜外宮，得楊玄琰女於壽邸&rdo;。如果此事發生於武妃去世後不久，則楊玉環可能以&ldo;女道士&rdo;的身分和&ldo;太真妃&rdo;的名義與玄宗保持曖昧關係至少達七、八年之久。因為直到天寶四載（745年）官方紀錄才稱&ldo;冊太真妃楊氏為貴妃&rdo;。

可是玄宗之&ldo;亂倫&rdo;始終不是問題的焦點，壽王李瑁以後也未再產生任何周折。龍武軍（侍駕的御林軍）在馬嵬坡逼著皇帝將他的愛妃交高力士縊死，一是因她之故，玄宗生活糜爛，到流連荒亡的地步。二則朝廷又因她用其從兄楊國忠為相，安祿山的問題，大部由他激成，以後不可收拾，自應由他負責。關於後者，牽涉唐代國防，因素較多，容下一節&ldo;九重城闕煙塵生&rdo;再談，現在說宮廷生活。

《新唐書》說：&ldo;天寶（玄宗的第二個年號，始自742年，以前則為&ldo;開元&rdo;）外奉軍興，內蠱艷妃，所費愈不貲。&rdo;因為《新唐書》成於北宋，作者的道德立場又較作《舊唐書》者為堅強，對楊貴妃一家更是指責不遺餘力。書內說及天子每年十月赴華清宮過冬時，妃之從兄及諸姊幸從，&ldo;遺鈿墮舄，瑟瑟璣排，狼藉於道，香聞數十里&rdo;。也就是珠玉首飾鞋襪一路亂丟亂甩，不可收拾，顯然是誇大其辭。

這種指責也牽涉到中國歷史上經常發生的一種問題：真的皇室生活奢侈，就是&ldo;腐化&rdo;的徵象，而必至國破家亡？我們知道八世紀的長安，確是有一種昇平氣象，高階仕女，穿著印花的綢衣，頭髮挽髻，眼眶之外則施以各種色彩，有如今日之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