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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處不見綠色,街上走著無精打采的人,就像一座還有活物的廢墟。北京也沒什麼好吃的,好在包博望並不挑食。他還喜歡上了前門外的褡褳火燒,平常不過的餅子,他卻愛它耐得咀嚼。每次去,還要給譚楚鼐捎幾個回來。桐子在小飯館學會用芥菜纓兒悶魚。早晨的街上,倘有叫賣從永定河冰窟窿中捕的魚,傍晚的會館,就有魚香味從廚房向外飄。
但臨到了除夕,那姓坡的學生也沒遞來刺袁的“門道”。譚楚鼐兩次去殺氣騰騰地詰問他:“你是不是在耍我們?”他哭喪著臉說,我怎麼敢!實在是袁世凱深知樹敵太多,行事謹慎,營區大炮陣列,洋槍萬杆,就算刺客全身甲冑衝進去,還沒見到他影子,就被打成了馬蜂窩。譚楚鼐忿忿問:“那你說怎麼辦?”坡姓學生說:“只有等”。三個字下,似有隱隱的幸災樂禍。
無奈,就只好等。好在坡姓學生的六叔父早就在做生意了,新開了一家萬國學館,其實就是給預備留學的富家子弟教授英、法、德、日諸語,他就把譚楚鼐和包博望介紹了去做先生。學費收得貴,薪水也很不低,他們合租了一套院子,僱了個廚子,天天吃肉,過得是綽綽有餘的。譚楚鼐力勸包博望和桐子完婚。包博望說,要完婚,不如就回兩全莊,在父母跟前磕頭、迎娶新娘子。譚楚鼐哦了聲,冷冷道:“回去了,你還回得來?”包博望聽了,不吭聲。
年三十,包博望和藤原桐子點了一對紅蠟,喝了交杯酒,譚楚鼐證婚,他兩個就做了夫妻了。
他倆住北屋,熄了蠟燭,月亮就穿窗進來,照得一房瑩瑩清暉。夫妻倆並頭睡在炕上,手腳比一個人睡時還要規矩。桐子閉了眼,噘了嘴,月光在她臉上映出濛濛的汗毛,包博望看她,確實還如一個小孩子,胸口不覺隱隱地發痛。又想到日本小酒館的老闆娘,心頭一浪,猛然一個念頭,若桐子有一點她的騷,該有多好。這念頭剛一冒出,又罵自己可恥……過一會兒,他又側臉瞅瞅,一屋闃寂,月華朗朗,椅子、桌子,桌上的茶碗,都歷歷在目。他眼皮一重,就睡著了。天亮聽見鳥叫,掀簾一看,窗臺、地上鋪著白雪,幾隻麻雀在雪地上跳來跳去,讓他心頭驀然一空,平添了許多歡喜。
過些天又喝酒,包博望藉著酒意笑問譚楚鼐,學館裡喜歡他的女學生不少,何不就地討個媳婦呢?譚楚鼐凝色說:“既然要去殺人,無牽無掛最好。”此話一出,他立刻覺得不對,但已經收不回來。
包博望心情黯下去,悵然半晌,嘆了口氣,想自己上有父母,又新娶了老婆,又該若何呢?桐子的中文,已學得有些成色,能聽懂譚楚鼐的意思,也看出丈夫心事。她就用中文對丈夫說:“我牽掛你,你不必牽掛我,這就沒有什麼了。”。 最好的txt下載網
第三章 月滿西樓(3)
包博望和譚楚鼐各有一口酒含在嘴裡,都“噗”一聲噴出來,哈哈大笑。
到了春天,會館的棗樹、榆樹發滿小葉子。桐子又學京城婦人,讓包博望用竹竿打些嫩榆錢兒下來,她和在面裡烙餅,比起褡褳火燒,又別一番風味。但她吃不下,是害喜了,噁心、嘔吐,好吃酸橘和梅子。過了清明,她的小腹鼓起來,臉上喜氣洋洋的。包博望傻了,不知道孩子是怎麼懷上的,不知道該拿孩子怎麼辦。譚楚鼐說:“總不能讓孩子生下來就沒爹吧。”包博望說:“嗯。”譚楚鼐說:“你帶著桐子回老家吧。”包博望怔怔的,還沒聽明白。譚楚鼐又說:“我無牽無掛,正好一個人殺袁世凱。”包博望跳了起來,叫道:“胡扯!”譚楚鼐把他按回椅子上,讓他別耍孩子氣。
一直拖到桐子臨產,包博望也沒有要帶妻子回兩全莊的意思。譚楚鼐問他:“到底打什麼鬼主意?”
包博望平靜道,“那姓坡的不是沒有孩子嗎,我孩子生下來,就抱給他。”
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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