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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傳貴想想也是,如果客套得過分了反而顯得生份,人家把娃的命都救了,這是多大的恩德?自己還在這些事上做什麼樣子?這樣想著,他就端起飯盆,不管三七二十一呼呼嚕嚕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面盆都跟著舔了一遍。兒子沒事了。肚子裡又有了食物,心裡頭也紮實多了,頭還沒挨著枕頭哩,房子裡就響起了震耳的鼾聲。董傳貴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日上三杆了。他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爬起身來到廚房裡洗把臉,然後到西廂房一看,老郎中俯著身子正給坐在炕上的榆生喂稀飯哩!
榆生眼尖,側過身來叫了一聲“爹”。董傳貴頓時心頭髮熱百感交集,眼圈一紅,他趕快背過身去。老郎中一見,笑嗔道:
“傳貴呀,還不過來幫幫忙,站在門口曬太陽啊?”
董傳貴終於忍俊不住,兩行熱淚奪眶而出,三兩步進到屋裡,朝老郎中深施一禮。哽咽道:“老伯,您老人家的恩德我董傳貴怕到死也報不全哩!”
“看看看,說啥話呢?見外了不是。”老郎中喜眉笑眼地站起來,把空碗擱在小炕桌上,找了條毛巾擦把手,說,“傳貴呀,你是誰我是誰,咱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了。正是因為咱們都知根知底,我才敢給娃治病。你忘了昨天你敲門半天我不是就沒開嗎!實話對你說吧。我已經三年沒幹過這行道了,不是我不幹是人家不讓我幹。有幾把藥材也是這兒藏一點,那兒塞一點,時間一久,我自己都記不清哪兒放哪個哪個放哪兒了。你來看病的事,萬一傳出去,少說也得開我一次批判會……”
不是親眼見,誰能相信這是事實:這麼好的人品,這麼精的醫道,竟會落到這般地步?董傳貴正百思不得其解呢,老先生又說:
“傳貴,你是我信得過的人,因此給你說說無妨。我膝下無子,老伴過世的早,只有一個女兒從小就開始跟我學中醫,長大以後送去外國讀書,學的是洋醫。壞就壞在女大不由爺,姑娘在外國私自做主,自己給自己找了個洋女婿。洋女婿就洋女婿吧,白頭髮藍眼睛不就是人種不同罷了。咱笑話人家沒準人家還笑話咱哩!可誰能想到女婿他不是外國人,他也是咱中國人,他是從臺灣那邊過去的中國人!”
“臺灣過去的中國人?!”董傳貴忍不住插嘴問道。
“是,是從臺灣那邊過去的。聽說還是咱西北人呢!”老郎中肯定的回答。
“西北人!西北啥地方?”
“這我沒記清楚,好像是、好像是……不是南山縣就是北山縣。”
“北山峴!”
“啊。”
“他姓啥?”
“姓於。”
“叫啥?”董傳貴喘氣都有些粗了。
“叫於什麼水來著,於得水還是於什麼水,反正佔點水。”老郎中有些含糊其詞。
“哦……………”董傳貴陷入了沉思。
“你認識?”老郎中看董傳貴神經兮兮的表情,心裡有些納悶。
“老伯,你真會開玩笑,這怎麼可能呢?我一個土包子,咋會認識那兒的人呢?”董傳貴推諉的也很巧妙。
老郎中信以為真,又開始繼續講他的故事:“這下麻煩可就大了。訊息從那邊傳來,這裡馬上就有人找我說話,他們說我那個女婿是國民黨特務……”
“國民黨特務?”董傳貴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
“是啊!是這麼說的。”
“他們有根據嗎?”
“有啥根據,瞎蒙唄!”
“噢,這就好。”董傳貴的心又恢復到了原地方。
“好啥呀好?從這以後,我的苦日子就算開頭了。民政部門給我開了兩個條件,一是馬上寫信讓我女兒回國,二是讓他們兩人立即脫離關係。”
“你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