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第1/2 頁)
「清泠泠的江水滔滔流了多久,像那遊子,一去不回頭……」
「塞北殘陽是她的紅妝,一山松柏做伴娘;等她的情郎啊衣錦還鄉……」
那時候起,宋茉就想回東北了。
她想小時候過年時買的通紅大燈籠,想等燈籠掛上去後低頭看地上綽綽的、喜氣洋洋的影;
她想爺爺家熱乎乎的炕頭,想念那張木桌上的瓜子花生大白兔奶糖,想奶奶蒸的熱乎乎的、喧騰騰的粘豆包;
她想一覺醒來就能穿新衣,想奶奶給她縫的厚厚的新棉褲,想黏糕打糕豆麵卷,想香噴噴的烀餅,想熱滾滾的燜面;
她想藍蓋玻璃罐裡放的黃桃罐頭,一咬一口韌甜的水;她想粉紅色的珍珍荔枝,想白色的健力寶,想黃色的棒槌島。
想屋簷下被太陽照到亮堂堂光燦燦的冰溜子,想厚厚的沒過小腿肚的雪,想清晨潑出去、凍到一塊兒的冰。
宋茉想起爺爺打的電話,想起爺爺說他弄了幾個新開園的大西瓜,賊甜。
「要是你還在家,我就能給你送過去了,」爺爺說,「茉莉啊,爺爺老了,走不動那麼遠的路了。」
那天宋茉剛被搶救回來,她失血過多,臉色發白。
那也是她接到的、爺爺的最後一個電話。
爺爺,我也想回家。
過了山海關,就到家了啊。
只是……
家裡沒人要我了。
爺爺。
宋茉想啊,吃完剩下的藥,再堅持堅持,堅持到回東北,去祭拜爺爺。然後找一個人煙稀少,下著雪的地方。她想安安靜靜地走,不要嚇到其他人。
只是沒有想到。
帶著安眠藥、寫好遺書的宋茉,帶了一箱子舊衣服,下了飛機,丟了箱子,手機沒電。
她走進路邊的警察局。
警察局中的楊嘉北抬起頭。
視線交匯。
她沒想到遇見他。
宋茉沒想到雪夜中還有一輪太陽。
「我的行李箱夾層,有一瓶安眠藥,」宋茉捂著楊嘉北的嘴,她不知是對方在抖,還是自己在抖,她的每一個字都如此艱難,「我想回家,可是我沒有家。」
「我沒有家人了,只有雪不嫌棄我。」
她說:「楊嘉北,對不起。」
對不起,我幹了件蠢事;對不起,我知道應該活著,但我——
「我好像病得太嚴重了,」宋茉說,「對不起。」
她慢慢地滑下捂住他唇的手,被剋制情緒後,她的淚腺似乎也乾涸了,只是剛才落了幾滴大淚,在臉上留下又幹又緊的痕跡。
像雨季也滋潤不了的龜裂土地,像豐水期卻仍舊露出沙洲的松花江。
「對不起,」她反覆說,「對不起。」
楊嘉北低頭,摟到宋茉的肩胛骨,硌得他生疼,一直疼到肺裡去,他還不鬆手,仍問:「所以,你原本計劃——」
聲音乾澀,楊嘉北見過很多生死場面。
他接受過一定程度的心理訓練。
他能在工作中將個人感情摒除。
但他此刻喉嚨中像吞了一大塊冰,他用熱血去化每一個字的寒氣與僵硬,他想要多給她一點暖和。
「你原本計劃,回家看完爺爺,然後找地方。」
那兩個字如此艱難。
如此艱難。
艱難到不能和宋茉、不能和她聯絡在一起。楊嘉北生於東北,長於紅旗下,雖是俄羅斯族卻是堅定馬列唯物主義者。
受過教育的他不應該避諱這個。
身為警察的他更應該用詞準確。
楊嘉北最終沒說那兩個字,換了表達:「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