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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不會把洋洋往你那兒送。大哥跟嫂子已經答應把洋洋留下了。”
家義在心裡悄悄籲口長氣,情緒掩飾不住地變得輕鬆了許多。家慧繼續說:“只是大哥他們日子過得太不易,你要能搭把手……”家義忙說:“這事我早想好了,不能出力,錢上一定多幫他們一些。反正我沒成家,拖累小。”家慧說:“你若能這樣,我就放心了。”
家義沒想到急破腦袋的事情這麼快就得以解決,驚喜之下,又似看到家廉和繁麗的形象在眼前晃動,表情複雜地看著他,使他猶如芒刺在背。等他走了,章達宣進來問家慧:“說得咋樣?”家慧眼裡汪著淚,臉上帶著一種無奈和痛楚,說道:“家義跟益生堂中間這根線快要斷了。”章達宣說:“他答應給錢,這根線就斷不了。”
離汪洋生日還有幾天,孟繁榮從四川來了封信,還有一張匯單。家禮一看信封上寫著“孟繁麗( 妹妹 )收”,眼睛不由得就溼了。他把信拆開。信上寫著:
小妹:還有幾天外甥就要過週歲,母親囑我匯點錢來,算是盡個心意。她至今不知妹夫辭世的訊息。我想她年齡大了,還是讓她快活一天算一天吧。我本想從四川過來看看,無奈合營以後走動十分不便。希望外甥過生那天,你能抱著他照張相寄回來,好讓母親和我高興高興。
你一個人帶個孩子,我做大哥的總也放心不下。你要是能回來,還是帶著孩子回來看看,哪怕小住幾日也可。母親見了你,一定會很高興。你是她的獨女,又是么女,她對你十分想念。
你要同意回來,就把行期告我,我去碼頭接你。
家禮看完信,只覺滿腹憋悶,一個人躲進房裡,無聲地哭了很久,在繁麗喪事上隱忍未流的淚,都在那一刻宣洩出來。他覺得家廉一去,把他一半的膽子帶走了。繁麗再一死,又把益生堂的生氣帶走了一半。他生活中最好的東西,一點點像抽絲一樣,變得越來越少。十年前那件難以啟齒的事情,正一步步把益生堂的人拖向糾纏不清的麻煩之中。
第二天,他讓玉芝給洋洋梳洗了,自己抱著去照相館照相。也是奇怪,孩子那天任大人怎麼逗都不笑,急得攝影師直喊:“笑一下,笑一下。這孩子咋不會笑呢?”家禮無奈地說:“不笑就不笑吧,孩子剛死了媽。”攝影師哦一聲,不再堅持非讓孩子笑了。他讓家禮蹲著,隱在椅子後面,兩手揪住孩子衣服的後襬,以免跌倒。家禮說:“別把我照進去。”攝影師說:“人是照不進去,手怕是漏不掉。”
等照片洗出來,家禮提筆給孟繁榮寫了回信,報告繁麗的死訊,向從未見過面的親家舅道歉,說沒能把他的妹妹照顧好。照片上,洋洋戴著虎頭帽,衣服前面罩著一塊白布兜兜,兜兜上用紅絲線繡的“幸福”二字清晰可見,臉上卻偏是一副欲哭無淚的委屈樣兒。玉芝說:“寄這麼一張哭相回去,叫舅舅見了,該要說我們不待見他。”家禮說:“人家是通情達理的人,哪會像你。”
益生堂 第一章(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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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九年一過,人們一直害怕的事終於來了。全國出現前所未有的糧食饑荒。人們驚慌地發現,手裡拿著糧本,憑計劃在糧食局也難買到糧食。家裡的米缸面罐都空了,腸胃空得更加厲害。從五五年開始,國家在城鎮實行計劃供應。那一年的《 人民日報 》等各大報紙上,登的訊息都是《 北京、上海、天津、瀋陽、武漢、重慶等城市人民擁護糧食定量供應暫行辦法 》、《 事實證明我國的糧食是夠吃夠用的 》。大家看了報紙,覺得心裡踏實,再看每人得到的計劃,又不免忐忑。城鎮人口人均一月二兩菜油,二兩豬油。成年人每月二十七斤口糧,未成年人十歲以下每月十七斤,十歲以上、十七歲以下每月二十二斤。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見了面,問候的第一句話總是:“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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