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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遠的遠方(1)
“這可真不是夢啊,你這個傢伙,你這回該讓父親高興了。”廖麥對自己說出了聲音。他在這樣的時刻,願意讓自己呆在一個地方靜一靜,好好想一些事情。他時不時要大口地呼吸,從一大早就是這樣。隔壁是板扣和鄉親們,他們都趕來賀喜,因為小村裡第一次有人考上大學。廖麥見老媽媽在鄉親們中間流淚,忍不住就離開了,來到了隔壁。可只一會兒板扣就追過來問:“去哪裡念哩?遠不遠?”廖麥告訴他:那是一個南方城市——向南,向南,一直向南。去那兒要跨過幾道大水呢,是真正的遠方,最遠?的遠方。“媽的,咱連做夢都夢不見那種地方,”板扣高興地說。廖麥點頭。
“銀月天生是鑽天鷂子,飛低了不成。從小下關東,這回又要往大南走哩!”村裡的老婆婆擦眼抹淚,笑,拍打小屋的主人。老人搬出蒲根酒讓大家喝,板扣一見就躲,嚷著:“年輕時候喝過,險些丟了一杆銃……那時候丟槍是死罪啊!”
天快黑時,所有人才離去。老媽媽把她的大孩子攬在跟前,一下一下撫摸他的頭髮。自他歸來後這頭髮就由老媽媽修剪了,那總是同一個髮型:離頭皮一寸的短髮。“媽媽,我幾年就學完了。不論我今後走到哪裡,都要帶上媽媽。”“多麼傻氣,我走了,誰來守這家、這園子?”她問他,他一時未能回答。
快到行期了。行前的幾個夜晚廖麥都在炕上輾轉反側,嘆息。他夜夜想棘窩鎮,想那個矮牆小院。下半夜了,老媽媽突然說:“孩子,讓我再去一趟吧!反正誰也認不得我,我打聽著就會找到她,會想法把她領出來——你走前說什麼也得見她一面。”
廖麥一直搖頭。老媽媽啊,你哪裡知道唐家父子的兇險啊,你為我做得已經太多了,這是我今生都不能償還的。他說:“最黑的夜晚又來了,媽媽,你在家裡等我吧!”
這個夜晚廖麥要去兩個地方。他先是登上了棘窩鎮東坡,一直在父親的墳前跪了許久。他心中默唸:“我就要去南邊,去遠處了爸,那是兒子做夢都沒想過的地方。我記住了您的話,記一輩子。”他正默唸到這兒趕緊閉了眼睛,因為他聽到了一陣嗚嗚吹響的風突然逼近了,一顆心怦怦亂跳。他盼望這漆黑無人的墓場上會有傳說那樣的事情發生:陰間親人的魂靈出來了,他要與兒子相會!真的,他馬上覺得自己臉上壓了一道沉甸甸的目光,連呼吸都快要窒息了。他閉目念著,漸漸發出了聲音:“兒子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您放心吧,無論我走多麼遠,都迷不了路,都會做您的好兒子,我忘不了咱的家仇……”奇怪的是他的祈禱一停,風立刻息了。廖麥這才大睜雙眼:面前只有墳頭穆穆。他站起來。
棘窩鎮今夜不寧,幾隻狗一直在吠,巷子裡總是有人的走動聲。廖麥已經在青石小屋的牆外伏了許久,等待著巷裡的響動遠逝。他剛才甚至聽到了火銃拆卸刺刀的咔嚓聲,聽到背銃人在小聲商量什麼。只要這聲息遠一點,廖麥就要扳著院牆往裡探望,想看到小窗內的一線燈光。什麼都沒有,黑黑的,沉寂無聲。這樣又呆了半個鐘點,他狠了狠心,終於躍進了院內。
小窗上的紙好像被重新糊過了,這讓他心上打了個激顫。他輕輕叩響了木欞,小聲呼叫:“美蒂!美蒂!”屋內靜極了。他稍稍等待一下,正要移向另一個窗子,馬上聽到了一聲響動。他凝在地上,牙齒差點磕打出聲音。他緊緊盯住小門,相信它馬上就要閃開一道縫隙,馬上就會露出她的臉龐!她的那雙眼睛會把這兒的夜色全都逼退……門吱一聲開啟,輕得不能再輕——廖麥身子一搖,像要撲過去;可是定神一看,那兒是一支銃、一雙尖尖的鼠眼。他身上一緊,隨之兩腿一彈就躥出了十幾米,然後不知怎麼就越過了院牆。他彷彿看到伏在牆外的一群野物,兔子狐狸黃鼬們,這時也呼啦一聲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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