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醒(第1/3 頁)
烏行雪在錯亂的記憶和痛楚裡浮沉著, 在繭裡自封著。一度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神木裡——他尚未化身成人,周遭一片混沌,而他就赤足站在那片混沌裡。
有一瞬間, 他不知怎麼無聲笑了一下。
他發現自己真是奇怪, 當初悲哀至極、憤怒至極時是笑著的。如今疼到極致、幾乎承受不來時,下意識的反應還是笑。
他在無聲的笑裡輕震著,到最後幾乎站不直身形, 弓下·身去。
人在疼的時候, 總會想要用力摁住疼痛作祟的地方。但他抬了手, 卻無處可落, 到最後又垂下去。
記憶裡有無數人、無數種聲音, 在不同的年歲裡叫著他不同的名號。
“神仙?”
“靈王。”
“大人——”
“魔頭!”
……
曾經他每一句都會聽,每一聲都會應。如今他卻像是忽然累了, 置若罔聞。
數百年裡從未顯露過的疲累和厭棄都這一刻湧了上來,他不想再動也不想再睜眼了。
就在那種厭棄和痛楚山呼海嘯, 達到巔峰時,他忽然又聽到有人低低叫了他一聲。不是名號,不是神仙、不是靈王、不是什麼大人, 也不是魔頭。
就是簡簡單單的名字,烏行雪。
他怔了一下抬起頭,看見面前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穿過混沌牽住了他。
不是要將他拽向哪裡,也沒有強行把他從自封的繭里拉出去。只是牽著, 扣著他的手指, 站在他面前。
那道身影低頭問他:“烏行雪, 要不要出去。”
烏行雪還沒答, 對方又低聲道:“不想也無妨。”
他低沉的嗓音在這片混沌裡顯得有些溫和。
他說:“我在這裡。”
陪你。
鋪天蓋地的記憶依然如狂風海潮一般朝烏行雪湧過來, 籠罩著他,淹沒著他。他也依然很疼,疼到還不想從繭裡出去。
但好像……沒那麼難熬了。
這是雀不落被霜雪封凍的第七天,整個府宅煞白一片。
臥榻上的屏罩依然將整個世間封擋在外,極寒的氣勁帶著攻擊性也依然源源不斷地朝外流瀉。榻上的冰霜結了又化,化了又結。就像蕭復暄伸在屏罩內的手,血流了又止,止了又流。
明明已經看了七天,但寧懷衫每次踏進臥房,每次看到蕭復暄那隻反覆彌合又反覆血流如注的手,還是會覺得觸目驚心,會忍不住頭皮發麻。
他起初還試圖想要勸兩句,後來發現天宿彷彿也進入了自封一般,根本勸不動。
於是他每天都是輕手輕腳地來,滿目擔憂地杵在榻邊照看一會兒,再輕手輕腳地走。
他本來以為這天也會一樣。誰知他剛到榻邊,就聽到了一道極輕的聲音。
寧懷衫一愣:“什麼聲音?”
他差點以為是自己憂心太重,出現了幻覺。卻見天宿抬了一下眼,似乎也聽見了。
寧懷衫道:“天宿你也聽見了?我聽著像是有東西碎了。”
蕭復暄久未開口,又反覆在受傷,嗓音帶著一些沉啞。他眸光循聲落向某處,道:“是夢鈴。”
寧懷衫一驚,立馬跟著看過去,發現那聲音果然來自於他家城主腰間垂掛的那隻夢鈴。
那白玉鈴鐺受白玉精的感應,先前一直輕晃不息。此時不知是因為烏行雪散出來的威壓太盛,有些承受不住,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它身上居然出現了細碎的裂紋,比原本的裂紋更深、更多。
剛才那極輕微的裂響就源於此。
寧懷衫嚇了一跳:“這鈴鐺怎麼了,不會要徹底碎了吧?”
蕭復暄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