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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沒有聲音了,他手中的槍也啞火了。我偏過頭,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的臉撲倒在哪裡。我大叫:“宋其貴,你他媽的怎麼啦?別給老子裝死,快起來打呀,鬼子壓過來了。”
宋其貴再也聽不見我的聲音了。
我怒吼道:“幹你老母的小鬼子,來呀,來呀——”
我打瘋了!
以至一發炮彈飛過來的聲音我也沒有聽見,我突然感覺到有個人用力推了我一下,然後撲倒在我身上。一聲巨響在我身邊響起。那是一顆迫擊炮的炮彈。壓在我身上的身體好沉呀,讓我喘不過氣來,熱呼呼的黏黏的液體流在我的臉上,那不是我的血,而是壓在我身上的人的血。那是誰?我大叫道:“快下去,別再壓著我了!”那人無動於衷,我感覺到了不妙。我使勁把背上的人掀翻過來,喘著氣爬起來,我看到張發魁躺在那裡,他的半個天靈蓋被彈片削去了,可以看到腦漿。
如果不是他,死的人是我。
子彈尖叫著,在陣地前的泥土裡亂竄,我彷彿聽到死神歡樂的歌唱,這和我內心的憤怒和悲傷格格不入的歌唱,使我瘋狂。
戰爭使人變成惡魔。
當雞公山陣地只剩下幾十個人的時候,我們的子彈都打光了。
我操起了鬼頭刀,怒吼著躍出了壕溝,奮不顧身地衝向了敵群,那是一場昏天黑地的廝殺呀……
5
我看到黃七姑在陰霾的黃昏朝我走來,她臉上的微笑凝固成一片大地,她呼喊著我的名字,聲音是那麼的蒼涼。她拉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冰涼而又枯乾,她沒有說話,我不知道她要帶我去何方。我們在幽暗的大地行走,田野、山巒、河流從我們的身邊掠過去,不留下一點痕跡。我想說,我很累,我已經走不動了。可我什麼也說不出來,任憑她牽著我的手,走過萬水千山。我希望她把我引領到一個光明的世界裡,那裡沒有仇恨,沒有戰火,沒有災禍,沒有飢餓……可我們一直在萬劫不復的黑暗中穿行。走著走著,黃七姑消失了,那拉著我的冰涼枯乾的手消失了,我握住的是黑暗中的塵埃?多麼的落寞和無助,就像那些黑暗中飽經風霜的野草。
……
我從死人堆裡爬出來,呼吸著血腥和死亡的空氣。
老子還活著?
這是什麼日子?應該是八月十六吧,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月亮呢?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是如此沉寂,被戰火洗禮過後的沉寂。黑暗中的沉寂讓我發抖,讓我膽戰心驚,讓我血液冰冷。我伸手觸控到的都是僵硬了的屍體和凝固的血漿,我分不清那些是誰的屍體,有我的兄弟也有我的敵人?野蠻的殺戮讓天地變得如此黑暗,如此恐懼。
我該如何在黑暗中找尋方向?
我如何在仇恨中獲得力量?
血性 第八章(1)
1
我命不該絕呀!新保安五團幾乎都打光了,偏偏我從死人堆裡爬了出來!
躲過了雞公山一劫,我沒有再回到國民黨的隊伍裡去,而是往北走,繼續尋找上官雄他們的隊伍。如果不找到上官雄,我死不瞑目呀!我還是經常夢見他滿身是血站在我的面前,無論他是死是活,我都要找到他。如果他還活著,我們還要一起做兄弟,一起並肩殺敵;如果他死了,我要找到埋葬他的地方,把他的屍骨帶回長嶺鎮。
那時,紅軍已經不叫紅軍了,叫什麼八路軍了。聽說八路軍在太行山一帶活動,於是,我就踏上了前往太行山的道路。
2
從大別山到太行山,我走了很長時間。
一路的艱辛自不必說,我還差點被羊蛋村的村民當作土匪打死。羊蛋村四面環山,一條小河從村莊外面環繞而過,寧靜而美麗,彷彿世外桃園。我一路上東躲西藏,怕被鬼子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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